努尔哈赤却不知她在发愣,忽然道:“其实,不仅有这两个原因。”
昭瑾回神,看着他的背影。
努尔哈赤似能看到她的不解,笑着轻声解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万历十年,努尔哈赤二十三岁。
年轻的他最喜欢的地方是虎没坡。
据说,那里经常有老虎出没,所以名为“虎没”。可是他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前几次来时,还要随身佩戴弓箭,可是连老虎的影子都没看到。久而久之,他索性连弓箭也舍了。而因着此处凶险,便往往只有他一人,分外清净。
除了一日。
万历十年,二月二十二日,亥时。
二月二十一日是努尔哈赤的生辰。为了庆祝,努尔哈赤的祖父特地提前邀请了几个部落的首领,可他不愿和那些人打交道,便在第二日谎称自己身体不适,离开了宴席。
觉昌安了解自己的孙子,加上本就无意让他与这些首领合作,便也就随了他。
努尔哈赤喜欢看星星,因为星星的光芒是不一样的,有的淡,有的亮。就像这世上的人,有的注定是强者,披坚执锐,而有的,注定是弱者,虽有光芒,却微乎其微。
而就在他仰望星空时,远远的,竟传来了一声虎啸,徐长而有力。
努尔哈赤先是一惊,然后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凭借声音的大小来判断老虎的位置。
而就在此时,竟又传来了一声虎啸。这声虎啸较之刚才那声更加厚重和绵远,好似贯穿了天地。
有趣,他想,平日连老虎的毛都见不着,如今却跑来了两只。他不由萌生出一窥究竟的念头。
两虎争霸。非死即伤。
“吼,吼……”老虎的啸声越来越近。
努尔哈赤顺着虎啸声走到了虎没坡的南面,躲在阴影中。
或许是因为大敌当前,两只老虎并没有发现他,努尔哈赤得以清楚地听到老虎的吼叫声和爪子与爪子之间碰击摩擦的声音。
因从小培养,努尔哈赤的听觉十分敏锐,他根据声音,大致将两只老虎依方位分为南虎和北虎。
初时北虎凭借地势占有一定的优势,用力地击打着南虎,南虎有些不敌,但中途乘北虎锋利的爪子还未落下时,突然大吼一声,抢占先机,用自己锐利的爪子一下抓伤了北虎的脖子。
北虎瞬时落了下风,而此时南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将锐利的爪子一次又一次砸向北虎。北虎渐渐不敌,风中充斥着南虎的怒吼。
就在他以为北虎将死时,南面天空上突然飘来了一朵华云,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那北虎不知为何,突然长啸一声,声响透彻天地。
他因这突生的变数而愣了愣。
北虎长啸一声后,愤然还击,竟将原本嚣张的南虎打得一声不吭。
努尔哈赤本以为那北虎定会将南虎杀掉,以雪前耻。
可是,再次出乎意料,北虎并没有给南虎最后的致命一击,而是以王者的姿态缓步离开。尽管如此,南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南虎急促的喘息声。
当最根本的力量都已失去,就算还没有最终的结果,输了,便是输了。
那时正值初春,万物冰冻。可那华云所到之处,冰雪尽数化为春水。他看着奔流的溪水,惊诧不已。
那华云本在天上,可是光芒太盛,以至于努尔哈赤以为它就在眼前。但即使那华云光彩炫目,他的眼睛并没有任何的不适。相反,他觉得那光芒照在身上尤为舒服,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契合。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那光芒在,他就在。
待他回神后,他开始仔细打量那朵盘旋在自己头顶上方的华云。
那朵华云由四种颜色组成,分别是黄、白、红、蓝。
四种原本不同的颜色,不知为何却搭配得异常完美,交错叠加,忽闪忽烁,远看似乎是一个整体,但细看,各种颜色又十分分明。而且,华云的周边似有淡淡的线条将其轻轻勾勒,忽隐忽现。
努尔哈赤显然对此十分震惊,或许,天上所有星星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也无法织出一匹如此华美的锦缎。
可事后他却不知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因为当天晚上,附近未曾有人听见虎啸,看见华云。可那晚的感觉,却是如此深入骨髓。
不过,结冰的河流已然化尽了冬雪,奔流不返。众人都道,今次的春天比往日来得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