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新修】胭脂烫2

　　万历八年，朱翊钧十八岁，郑秋吉十五岁，郑夏吉十六岁，郑冬吉八岁。
一日午睡小憩后，太后想看看皇上，却又不想惊动他，便低调地走进了乾清宫，可是，殿内并没有朱翊钧的影子。
“皇上呢？”太后对守殿的太监厉声责问。
那小太监连忙跪下，十分紧张：“奴才，奴才不，不知。”
“不知？”太后冷笑，“作为奴才，竟连皇上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奴才，奴才真，真不知。”小太监鼻尖上满是汗珠，身体也哆嗦得更加厉害。
   太后见他这副模样，面色和缓了不少。她曾当过宫女，深知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的道理。
不过这皇上……太后眉头稍皱：“宣哀家懿旨，传锦衣卫莫平沙速速进宫。”
京城的街巷那么多，皇上究竟会在哪儿呢？出发时，他便已命锦衣卫前往四处秘密搜寻皇上下落，如今已过了一个时辰，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他不由眉头紧皱，恰在此刻有人来报：“莫大人，有人在清湖边看到了主子。”
他心中略有一松：“做得很好，马上通知其他人到清湖湖畔，我现在就到那里寻主子。”
“是。”
清湖，皇上没事去那里做什么？清湖景色虽美，却如何及得上御池的一半。
他有些不解，但想了想仍是专心骑马赶路。
快到清湖湖畔时，路上突然冲出了一个大约八岁的小姑娘，他立马拉住缰绳。马声嘶鸣，马头高高扬起，两只前蹄脱离了地面，终是在离那小姑娘一步远时停下。
还好，有惊无险。
不过小姑娘似被吓到了般，先是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马头，紧接着便嚎啕大哭，喊道：“姐姐！姐姐！”
莫平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清丽的女声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阿冬，你怎么了？”
那声音里似有能够安定人心的柔和。小姑娘停止了哭泣，抹了抹眼泪，委屈地喊道：“姐姐。”
“你是谁？”一声轻斥从背后传来。
这……莫平沙惊讶地回过身，却见着了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快步走到小姑娘的身旁，将她轻轻扶起，柔声安慰：“阿冬，不哭了，姐姐在这呢。”
阿冬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笑了笑，将阿冬的小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握住，然后缓缓蹲下身，轻声询问着些什么。
“你是谁？！”那声轻斥中的恼怒愈发明显，莫平沙连忙向那人望去。
真的是皇上。
朱翊钧见是他，愣了愣。
莫平沙连忙下马，正欲下跪，却被朱翊钧拦住：“你怎么出来了？”
“是太后娘娘命臣前来寻皇上。”
朱翊钧心知大事不妙。
“主子，王公公去哪里了？”莫平沙见平时一直跟在朱翊钧身后的王安竟没了人影，心中略有疑惑，虽知自己不该过问，但话已问出，也不能收回了。
朱翊钧却不甚在意：“朕，嗯我让他去买糕点了。”
买糕点？莫平沙不解，难道宫里的糕点比不上宫外的？但转念一想，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以为王公公真是可怜。
就在二人各有所思时，女子已经带着阿冬走到他们面前。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起，刚刚阿冬说是她贪于玩耍，没有看到疾驰而来的快马，才致使自己陷入了险境，幸好公子勒马及时，才救得阿冬一命，我这就替阿冬谢谢公子了。”
说罢，俯身一拜。
莫平沙忙道：“是我骑马过于莽撞，要不然也不会吓到阿冬小姑娘了，姑娘你不怪罪我就好。”
那女子闻言，赞赏地看了看莫平沙，感受到这道目光的莫平沙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的朱翊钧淡淡插口：“阿秋姑娘，天色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阿秋浅笑着回道：“公子的好意，阿秋心领了，可天色还早，阿秋自己和妹妹回去就好了。”
拒绝的语气仍是那样温婉，朱翊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可今日好不容易在清湖边碰到她，若是一走，怕……
“姐姐，就让这个哥哥跟着我们吧！路上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阿冬突然朗声道。
朱翊钧对此很是高兴，顺口接道：“阿冬妹妹说得没错，总之我晚上也没有什么事。”
阿秋想了想，不再推辞，轻轻点了点头。
乾清宫的灯火仍未熄灭。
朱翊钧知道今天是躲不了了，但心中却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了阿秋的名字和府邸。以后若是想见面，应该会很容易吧。
“皇上回来了！”朱翊钧出神间，一名小太监恰好看见了他，惊喜之意不言自喻。
朱翊钧心有无奈地进了殿。
太后见他毫发无损，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是威严：“你去哪儿了？”
“儿臣出宫去了。”
“出宫？哼！”太后不由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大明的皇上！你怎可如此莽撞！”
朱翊钧只想快快了事，刚准备认错，谁知太后又道：“要是让张先生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个名字，他忽然忘记了谨言慎行：“张先生，又是张先生！母后，儿臣真的是受够了！儿臣才是那一国之君，不是那张居正！儿臣已经不小了，儿臣有权利做主了！”
太后不怒反笑：“是，你是不小了，可是你现在做了些什么？你安邦定国了吗？你尽到一个皇帝的本分了吗？”
“皇帝？本分？”朱翊钧冷笑，“儿臣都快将这大明江山交给他张居正了！”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宫女太监们都将自己的头埋得极低。
“你，你……”太后一时气急攻心，说话有些不畅，“张居正可是，可是你的先生！若是没有他……”
朱翊钧不等太后说完，一改愤恨的语气：“母后，你可知儿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太后见他那副模样，愣了愣。
他一下子变得平静，语调无波无澜：“儿臣会尽到皇帝的本分。只是，这本分之外的事，还请母后，”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娘亲，那个为了让他坐上皇位吃尽了一切苦头的女人，“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