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为什么皇奶奶会让你来皇宫接我呢?”到了驿馆后,昭瑾忍不住问道。
努尔哈赤学着昭瑾的口气:“我不告诉你。”
昭瑾小嘴一撅:“不说就算了。”
努尔哈赤脸上满是笑意,从昭瑾身后轻轻搂住她,低声道:“我说过,我会等你的。”
昭瑾不由有些脸红,语气放轻了许多:“嗯,我知道。”
“努尔哈赤,”默了半晌,昭瑾在他怀中轻声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努尔哈赤看了看昭瑾:“当然。”
她这才开口:“皇奶奶曾告诉我,我娘亲和我父皇初见时,是在七夕节。那天恰好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你说,是不是很巧?”
“嗯,是很巧。”
“然后,娘亲和父皇就在一起了。他们的往事我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可是,”昭瑾突然转身,面对着他的眼睛,“我在父皇为娘亲所画的那幅画像中看到了父皇的誓言。”
努尔哈赤眸中闪过一道光泽:“你父皇的誓言?”
“是的,我父皇的誓言。可是,”昭瑾的语调低了低,“娘亲在生下我一年之后就……”
努尔哈赤温言安慰:“你娘亲若是知道你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一定会很开心。”
“嗯,是啊。”昭瑾低头,“可是,可是父皇不是我。”
努尔哈赤再次揽她入怀:“瑾儿。”
“嗯?”
他的眸底闪烁着莫名的光亮:“我想,我知道你突然明白的那个道理是什么了。”
你是在担心吗?是时光易去,还是往事不可追?可是瑾儿,这是一场戏。只是一场戏。你知不知道,你告诉了我这些,就相当于告诉了我你父皇最大的弱点?弱点,一个君王的弱点。
昭瑾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轻轻靠在他怀中,不再言语。
“瑾儿?”半晌,努尔哈赤开口道。
昭瑾将头抬起,只见他一脸正色:“瑾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很重要?是什么?”
“你听后,不要太过伤心。”
“不要太过伤心?”昭瑾脸色顿时煞白,“难道,难道是清扬。”
“不,不是。”努尔哈赤忙温声道,“清扬已经和扈尔汉回建州了,他们没事。”
昭瑾心中一松,不由疑惑:“不是清扬,那是谁?”
“是你的姑姑,文敏。”
“什么?!”昭瑾大惊,“姑姑?她怎么了?”
努尔哈赤望着昭瑾,缓缓开口:“前几日我才收到消息,说你的姑姑文敏公主难产,不幸就连腹中的胎儿也……”
昭瑾脚下一软,低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难道,上天真的要让她亲眼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去吗?
“瑾儿。”努尔哈赤轻声唤道。
“努尔哈赤。”她在努尔哈赤的怀中低声回道。
耳旁传来一声微不可见的轻叹:“瑾儿,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似是有一股魔力,半晌,昭瑾在他的怀中昏昏睡去。
他看着昭瑾的睡颜,想起那日在建州,他进屋寻她,她连觉也睡不安稳。可此刻,她是这样地不知畏惧。他微微敛目,遮住其中的复杂。他想,情况似是越来越不受他控制。
可在睡梦中的昭瑾,什么都不知道。
梦里,好像有许多人。
有自己,有行露,有菀柳,有静姝,还有清扬。五个人正一起在栽树,在栽一棵还很小的松树。旁边,是笑意盈盈的董先生。
“静姝,你怎么又把水泼到我身上了!”是清扬的声音,她肯定很恼,因为不知为什么,静姝每次泼水时都只对着她泼。
“清扬姐姐。”静姝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让清扬又气又笑。
“其实,是清扬你站的位置不对呢。”开口说话的是行露。
“我站的位置?”清扬纳闷。
“对啊,就是你站的位置啊。”行露笑着解释,“你看,我们几个人都站得离静姝很远,只有你,才傻乎乎离她很近。”
行露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清扬忙笑道:“既是这样,那我就站得离静姝远点好了。”然后便提着裙子,小跑到昭瑾身边。
静姝也不气恼,仍是一脸的俏皮:“你们离我远些,我离你们近些不就好了!”说着便要走到离其余人更近的地方。
就这样,静姝向前走一步,其余人就向后退一步。到了最后,干脆演变为静姝追着一群人在院中疯跑。
差点没把昭瑾笑岔了气。
努尔哈赤一大早就听见了昭瑾的笑声,正疑惑间,却发现昭瑾原来是在做梦。
“瑾儿?”努尔哈赤轻声唤道。
见昭瑾并没有反应,仍是“咯咯咯咯”地笑着,努尔哈赤起身,将唇缓缓地凑近她的额头。
还有一尺,八寸,五寸,两寸,只剩一寸了。
就在此时,昭瑾突然停止了笑声。
努尔哈赤顿了顿,可昭瑾并未醒来。
一寸,半寸。
努尔哈赤将湿润的唇轻轻点在她的额心。
此时的昭瑾仍在熟睡,唇边带着甜甜的笑意。突然,昭瑾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努尔哈赤好笑地,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这时,一个亮亮的东西滑出了昭瑾的袖口。
努尔哈赤低头一看,是一枚玉佩。是瑾儿的?努尔哈赤一边想,一边拾起玉佩。
“努尔哈赤,你在做什么?”昭瑾起身,揉揉眼睛,迷糊地问道。
努尔哈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懒猫。”
昭瑾把他的手拍掉:“你才是猫!”
见他笑,昭瑾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你手上拿得是什么呀?”
努尔哈赤也不戳破:“是你的玉佩。”
“我的玉佩?”
“就是这块。”努尔哈赤将玉佩递到昭瑾的面前。
昭瑾看到玉佩,笑道:“这不是我的玉佩。”
“不是你的?”努尔哈赤似有些疑惑,“那它怎么在你的袖中?”
昭瑾解释道:“这是董先生的玉佩。”
“董先生?”努尔哈赤寻思道,“莫不是,董其昌?”
“嗯!”昭瑾略略惊讶,“没想到你知道董先生的名字。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会女真话吗?”
“难道是董其昌教你的?”
“是啊是啊,你真聪明。”
努尔哈赤听到她的赞美,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那他的玉佩怎么在你这儿?”
“嗯,因为董先生想让我替他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昭瑾点点头:“是啊。他说这枚玉佩是他欠别人的。”
“他要找的,应该是个女人吧?”努尔哈赤轻笑着问道。
“咦?”昭瑾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你刚才不是夸我聪明吗?”
昭瑾也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努尔哈赤细心给她解释:“你看,这枚玉佩上是刻有字的。”
“有字?”
“嗯,你看。”
昭瑾忙将玉佩拿在手上,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念了出来:“欲与君相知。”
努尔哈赤点点头:“所以我说这是要送给女子的。”
昭瑾不由笑道:“原来你还知道情诗啊。”
努尔哈赤心知她想要调侃自己,便笑道:“瑾儿,你要不要再看下背面写了些什么,没准儿你要找的人就在玉佩的背面。”
于是,昭瑾的注意力就完美地被玉佩的背面所吸引。
“真的有字呢!”昭瑾惊喜地念道,“冬梅已开,吉时未到。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
努尔哈赤静静地思索了一番,如是道:“冬梅一般象征着坚韧,已开二字就说明了二人的爱情确实是经历了风雪,只不过……”
昭瑾忙追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二人最后还是没有在一起。”
昭瑾好奇:“没有在一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吉时未到。若是在一起,为何要说一个“未”字?”
昭瑾点点头:“那这么说,我们还是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我们已经知道了。”努尔哈赤回答道。
“已经知道了?”昭瑾疑惑,“那是谁啊?”
“冬吉。”
昭瑾愣了愣:“什么……冬吉?”
努尔哈赤笑了笑:“怎么,瑾儿?你难道认识冬吉?”
昭瑾怔怔:“文敏姑姑的闺名,就叫冬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