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白云悠悠,山光静好。
“公主,到了。”转眼间,菊簪又开始认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昭瑾也不看她,只是觉得一股悲伤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浸入了似乎早已遗忘的记忆。
那里,是漫山遍野的花。不是浮华,不是喧嚣。
那里,是远离繁华的尘。
漫山遍野的小花,随着不时而来的风轻轻挥动。好像,是在朝着自己倾诉着什么,亦或是,在守护着什么。
“公主。”菊簪轻轻唤道。
昭瑾回神,面色戚戚:“带我去吧,我和他,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怎么样了。”
菊簪轻轻点点头。
“只喻逸和菊簪二人随我上山祭拜即可,其他人就在这里候着吧。”
“是。”
山路上,除了那种小花,好像就没有其它的了,甚至连一棵树也没有。昭瑾眸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疑惑,“菊簪,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这是萱草。”
“萱草?”昭瑾闻言,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门外一番雨馀,嫩绿缘枝,浅清清眼。悄无人,一枕新凉睡觉,燕泥香暖。蓦地里、对景伤怀,思量无限。回首故园春远。松期竹待,壑诮林嘲,苦被浮名牵绊。一种思情最长,万叠江山,怎生遮断。向北堂见了,忘忧萱草,此心方满。”
昭瑾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菊簪和喻逸的耳中。彼时,三人无言,各有心思。只漫山的萱草,在低声地诉说着,那个温润男子未曾付予春水的一江寂寞。
山路的尽头是一座青色的墓,屹立在萱草遍地的中心。
昭瑾不由停住了脚步。在那里的人,真的是锦御吗?一抹不真实的念头突然生了出来。好像他不该待在这里。可是,不在这里,他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昭瑾黯然间,却突然被墓碑上的字所惊住。
“裕景之墓”。
没有多余的解释,一人,一名,一墓,足矣。
难道,锦御就是裕景?
似是看出了昭瑾的震惊,菊簪轻声解释:“这裕景便是锦御大人,也就是郑夏吉成为贵妃前的丈夫。”
昭瑾呆呆地站在原,周围是明妍的萱草。
裕景,锦御。自己其实应该早就想到,不是吗?缠绕许久的迷雾好像一下就被拨开。
为什么锦御可以狠心痛下杀手,原因就是这个吗?就因为他还爱着郑夏吉,所以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因为郑夏吉不喜欢自己,所以他就直接替郑夏吉解决自己这根不得不拔的刺?
在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喻逸静静地看着昭瑾的神情,半晌,开口道:“哥哥他是自愿到宫里应征侍卫的。”
“哥哥?”昭瑾惊异地看着喻逸,“你是,你是锦御的弟弟?可为何,你们的姓……”
喻逸缓缓解释:“哥哥是跟父亲姓,而我,是跟着母亲的姓。”半晌,喻逸接着道,“哥哥他因为情迫不得已做了许多他原本不愿做的事,甚至包括……”喻逸停下来,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昭瑾。
昭瑾心中了然,这其中也包括他派莫千乔来刺杀自己吧。可是昭瑾在心中疑惑,她的剑术,别人不知道很正常,可是她的剑术是锦御亲手传授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实力,只派了莫千乔那样并不算高手的人前来刺杀她?
想到了什么,昭瑾脸色突然苍白,难道是他故意……
喻逸似是能看出昭瑾的心事,语气变得低沉:“哥哥他说他不愿伤害你,可,唉!”喻逸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化为了一声绵久的叹息。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昭瑾自嘲地想。
她一直以为,她是大度的,所以才会不计前嫌地来这里祭拜他,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错了,都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锦御,哦不,应该是裕景,他本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有勇气去恨他。
可是现在,究竟谁是坏人?若是当初她肯细想一下,就不会有那封信,或许郑夏吉就不会误会他,现在躺在这里的,也就不会是他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
“瑾儿!”菊簪见昭瑾将要倒下,连忙走到她身边,可是她力气太小,没能支撑住,两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喻逸并未上前帮忙,只是眸中的哀色愈发浓郁。
昭瑾顺势将她的头埋在菊簪的怀里:“菊簪姐姐,若不是我当初的糊涂,裕景他,他不会在这里的。”
菊簪脸上并没有昭瑾所想象的怒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尽力舒缓她的悲伤:“瑾儿,想哭就哭吧,此刻是在宫外,没有那么多的眼睛。”
昭瑾将头埋得更深,眼泪随着记忆的涌现纷至沓来。没有嚎啕,也无须长叹,任压抑的悲伤被宣泄的泪水晕染,打湿了菊簪身上的宫绣,也染湿了萱草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