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在视网膜上烙下残影,林倩被气浪掀翻在湿漉漉的碎砖堆里。腐殖土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涌入鼻腔,她摸到半截断裂的输液管,暗红色液体正顺着塑料导管汩汩流淌。
"别动。"江临川的西装下摆扫过她沾满泥浆的睫毛,男人指尖还残留着Zippo打火机的滚烫温度,“三点钟方向,红点瞄准镜。”
林倩翻身滚进承重柱阴影,子弹擦着大理石雕花装饰溅起火星。借着应急灯的频闪,她看见督察组长的制服肩章在二楼走廊晃动,那枚曼陀罗花纹的银扣正随着奔跑节奏明灭。
"他要去焚烧炉!"陈诺的白大褂像幽灵般飘过转角,解剖刀挑开通风管道格栅,“1998年绑架案的物证清单里有台老式胶片焚化机。”
三人顺着管道滑入地下二层时,热浪裹挟着焦臭味扑面而来。林倩的战术手电扫过墙壁,突然定格在某个闪烁的金属牌——仁爱医院器官捐赠荣誉墙,1999年度榜首的照片被火烧去半张,剩下半张稚嫩的脸庞锁骨处赫然有颗黑痣。
"活体器官库。"江临川用袖口擦拭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的镀金奖杯底座刻着北斗七星,“看来令尊保护的证人,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活体样本。”
焚化炉的轰鸣声中,督察组长正将成捆的档案投入火口。跳动的火焰照亮他左手小指——义肢关节处的磨损痕迹,与杨美玲尸体指缝提取的硅胶碎屑完全吻合。
"王副局长的断指是在2001年缉毒行动中失去的。"林倩的配枪瞄准器泛起冷光,“但警局档案记载的是左手中指。”
陈诺的紫外线灯扫过燃烧的纸堆:“他在烧病历,1999年9月之后的儿童住院记录。”
江临川突然抓住林倩持枪的手腕:“看灰烬飘落轨迹!”
纷扬的纸灰在排风扇气流中组成奇异图案,每片灰烬边缘的焦痕都呈现数字轮廓。林倩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些数字组合起来,正是父亲牺牲前写在值班表背面的神秘代码。
"令尊的密码本。"江临川从内袋掏出牛皮笔记本,快速翻到被撕毁的页码,“把代码对应到北斗七星方位…”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子弹打断。督察组长站在焚化炉投料口,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十字架:“小林,你父亲最错误的选择,就是给证人缝合了会说话的心脏。”
林倩的子弹击碎投料口玻璃,飞溅的碎片中,二十年未见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父亲蹲在解剖台前,给某个胸腔敞开的男孩做心脏按摩,手术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停尸房白墙上,恰似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
"那孩子还活着。"陈诺的解剖刀突然抵住江临川后颈,“1999年火灾当晚,林法医在太平间做了场违规手术。”
焚化炉突然爆出巨响,热浪掀飞了荣誉墙的金属牌。林倩扑向滚落的奖杯底座时,看见嵌在北斗七星图案里的微型胶卷——正是父亲当年从证人心脏取出的异物。
“小心!”
江临川的惊呼与子弹呼啸声同时炸响。林倩侧身翻滚,子弹击穿奖杯底座,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她颈侧。胶卷在火光中舒展开来,竟是仁爱医院地下管网图,七个红圈标注着未登记的密室。
"游戏厅、话剧院、木偶戏台…"陈诺用镊子夹起胶卷,“每个地点都对应’木偶人’案发现场。”
督察组长的脚步声逼近,军靴踏碎满地玻璃渣:“你们真以为能解开林国栋的谜题?他至死都在保护那个怪物…”
林倩的扫堂腿将燃烧的档案箱踹向对方,火焰瞬间吞没了制服的银扣。在男人拍打火苗的瞬间,她看见其耳后皮肤下的电子元件反光——那是高级警务人员标配的定位芯片,此刻正在发出异常频段的信号。
"他在给冷链车导航!"江临川扯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处的陈旧枪伤,“林队,还记得三年前码头走私案丢失的那批警用追踪器吗?”
林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结案报告里"意外损毁"的五十枚芯片,此刻正在仁爱医院地下嗡嗡作响。她突然扯下颈间的警徽,金属背面被火烧灼出的北斗七星纹路,与胶卷上的密室坐标完全重叠。
爆炸声再次从头顶传来,整层楼开始倾斜。陈诺的白大褂勾住通风管道,将三人拽进狭窄的维修通道。爬过满是苔藓的管壁时,林倩的指尖触到某种刻痕——父亲警号的数字凹痕,与1999年火灾现场钢筋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是令尊的摩斯密码。"江临川用手机闪光灯照亮刻痕,“他在引导证人逃生路线。”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从破碎的采光井倾泻而下。林倩的靴子踩到个软物,战术手电照亮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二十年前款式的警用皮靴,鞋底纹路与父亲牺牲现场提取的足迹完全吻合。
"林国栋在这里换过装。"陈诺的紫外线灯扫过鞋柜暗格,照出件叠放整齐的沾血手术服,“他伪装成医护人员带走了证人。”
江临川突然举起手机,实时监控画面里冷链车正在码头装货。放大集装箱编号的瞬间,林倩的警号数字赫然出现在货柜侧面。
"调虎离山。"她扯断锈蚀的铁链冲出门禁,“他们的真正目标是…”
咸腥海风扑面而来时,码头探照灯正好扫过13号货柜。冷藏箱门缝渗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北斗七星图案,每个星位都对应着集装箱的铆钉孔。林倩的配枪击碎门锁的瞬间,七具冰棺在白雾中显现,每具冰棺都雕刻着舞台幕布花纹。
"这是…!“陈诺的解剖刀停在第三具冰棺前,霜花下的面孔让林倩踉跄着扶住货柜——正是1998年失踪的缉毒警,当年专案组宣布叛逃的"败类”。
江临川的金丝眼镜蒙上白霜:“看他们右手。”
冰棺中的尸体右手食指皆以诡异角度弯曲,指腹残留的黑色胡桃木屑与杨美玲指甲中的成分一致。林倩的战术刀挑开最近尸体的衣领,锁骨处的黑痣在月光下泛着青色。
"活体标本。"陈诺的镊子夹起尸体耳后的电子芯片,“他们在用死警尸体培养移植器官。”
货轮鸣笛声撕裂夜空,林倩转身时正对上冷链车独眼大灯。驾驶座上的麻醉师举起遥控器,耳后的蜈蚣疤痕随狞笑扭曲:“林警官,令尊的密码最后一环,需要活人的心脏来解密。”
爆炸的冲击波将林倩掀入海中,咸水灌入耳膜的瞬间,父亲临终时的电话录音突然清晰——老式座钟的报时声,与此刻货轮汽笛的频率完美重合。她在水下睁开刺痛的眼睛,看见沉没的警徽正指向某个发光的坐标。
浮出海面时,江临川的枪声正在码头回荡。麻醉师跪倒在集装箱旁,遥控器被子弹击穿的瞬间,所有冰棺开始缓缓降入货舱。林倩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看见陈诺站在船头,白大褂下摆系着父亲当年的战术腰带。
"令尊的密码需要双重验证。"江临川将打火机抛向泄露的燃油,“活体心脏的频率,加上…”
他的话音被冲天火光吞没。烈焰中,七具冰棺的投影在码头仓库外墙拼出完整地图——二十年来所有未破悬案的抛尸地点,最终汇聚在市局证物室的地下三层。
当林倩踹开尘封的证物室铁门时,老式投影仪自动启动。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摇晃的镜头里,他正在给锁骨有痣的男孩缝合伤口,身后黑板写满北斗七星方位计算式。
"他们不是器官贩子。"林国栋的遗言带着电流杂音,“是想要复活木偶戏的疯子…”
画面突然切换成实时监控,杨美玲的丈夫正在话剧舞台中央摆弄提线木偶。木偶的戏服上,二十年前凶案现场的微量物证正随着丝线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