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渠的污水漫过陈晓暖的腰际,手电筒光束在漂浮的油污上折射出诡异光斑。她将X光片塞进防水袋,指尖突然触到保险箱底层的硬物——裹着保鲜膜的账本在冷光中泛着淡黄,塑料膜里还夹着半张烧焦的警员证。
"陈队!东南方向有动静!"对讲机里传来爆破组组长的嘶吼,陈晓暖将账本塞进战术背心,摸到纸张边缘黏着的异物。借着污水表面晃动的反光,她看清那是半片蓝白相间的胶囊外壳,与三年前父亲胃内容物检测报告里的药物残渣如出一辙。
枪声在三百米外的废弃加油站炸响。陈晓暖攀着排水管跃上路面,看见燃烧的奔驰车残骸旁,吴振邦的轮椅侧翻在沥青裂缝间。老人溃烂的右手仍死死攥着雪茄剪,银质表面映出她逼近的身影。
"CT030817…"陈晓暖用枪口挑起老人下巴,那些紫斑已经蔓延到眼球,“当年儿童医院的三百一十七号手术室,你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吴振邦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溃烂的嘴角撕裂渗血:"陈警官应该问问您父亲…当年他亲手抱进手术室的那个男孩…"雪茄剪突然弹开,寒光闪过陈晓暖的颈动脉,“现在正用枪指着你的后脑勺。”
扳机扣动的轻响与金属落地声同时响起。陈晓暖旋身肘击,偷袭者手中的伯莱塔被她踢飞,撞在加油站立柱上迸出火星。当她看清来人的脸,呼吸骤然停滞——林轩苍白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锁骨处的抓痕正渗出黑色血珠。
"你注射了什么?"陈晓暖的配枪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林轩的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虹膜,脖颈血管凸起如蠕动的蚯蚓,这分明是肾上腺素与强效镇痛剂混合作用的症状。
林轩踉跄着扶住燃烧的汽车残骸,掌心在滚烫的铁皮上灼出焦糊味:"老东西给我打了针…说是能止疼…"他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歪斜地贴在胸口,“但这里…越来越痛…”
陈晓暖的视线掠过他腰间的输液泵,透明软管里流淌着诡异的蓝紫色液体。法医的本能让她想起物证室那管从吴振邦办公室搜出的实验性药剂,编号X-7的标签注明"用于缓解器官排异反应"。
"抓住他们!"吴振邦突然嘶吼,轮椅竟自行启动撞向陈晓暖。她闪避的瞬间,林轩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飞溅的汽油,火焰瞬间吞噬他的后背。陈晓暖拽着他滚进排水渠,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燃烧的油污从头顶掠过。
"城南…罐头厂…"林轩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珠滴在陈晓暖的肩章上,"冷冻车…每周三凌晨…"他的手指在水底抓住她的手腕,用最后的力气画了个月牙形符号——正是父亲殉职现场遗留的轮胎印记。
对讲机突然传出技术科小刘的惊呼:"陈队!账本第47页!"陈晓暖在水幕中翻开防水袋,泛黄的纸页上,2003年8月17日的记录栏赫然写着父亲警号。而在捐赠者签名处,"林建国"三个字的收笔带着不自然的颤抖,与林轩病危通知书上的签名笔迹完全重合。
"你父亲是第一个捐献者?"陈晓暖将林轩拖上水泥台面,触到他后背焦黑的皮肤时手指微微颤抖。男人涣散的瞳孔映出漫天星斗,嘴角却扯出个惨淡的笑:“他以为能救我…却把我们变成了商品…”
警笛声由远及近,陈晓暖摸到林轩口袋里的老式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戴呼吸面罩的男孩站在医院花坛前——那医生胸牌上的名字是陈国华,而男孩病号服下隐约露出锁骨处的蝎形胎记。
"当年手术室里的孩子是你?"陈晓暖的配枪咔嗒上膛,枪口却迟迟无法对准那张与父亲合影的笑脸。林轩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血块溅在怀表玻璃上,他摸索着抓住陈晓暖握枪的手:“开枪…就像三年前…你父亲做的那样…”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刺入神经。陈晓暖想起结案报告里那个"拒捕袭警被击毙"的供体中介,照片里男人后颈的蝎形纹身此刻正在林轩锁骨下蠕动。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的杂音突然清晰起来——是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混合着孩童虚弱的呜咽。
"他是替你顶罪…"陈晓暖的枪口垂向地面,泥水顺着战术靴纹路渗入袜筒,“当年父亲击毙的根本不是真凶…”
林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挣扎着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陈晓暖早已卸掉他的武装带,此刻正举着那支淡蓝色药剂:“X-7不是止痛剂,是诱发心脏衰竭的催化剂。吴振邦在灭口,就像对付那些活不过二十岁的捐献者…”
防暴车的探照灯划破夜幕,陈晓暖在强光中看见林轩胸口浮现的暗红斑点。与吴振邦不同,这些斑点正沿着血管走向排列成放射状,像极了父亲尸检报告里提到的"吗啡过量注射痕迹"。
"抓住那个女警!"吴振邦的轮椅突然从火场冲出,机械臂弹出针管扎向陈晓暖后颈。她侧身翻滚,针头擦过防弹衣领口,将路边生锈的消防栓腐蚀出蜂窝状孔洞。特警们的子弹击中轮椅电池,爆炸的气浪将陈晓暖掀飞三米,后脑重重磕在排水渠边缘。
混沌中,父亲的声音穿透记忆迷雾:"暖暖,记住真正的罪证永远不会说谎…"年幼的她踮脚偷看案卷,照片里中毒身亡的富豪手指蜷缩成怪异角度,此刻与林轩垂落的手势完美重合。
"陈队!醒醒!"技术员小刘的声音仿佛从水下传来。陈晓暖睁开眼,看见自己被拖到警车后方,林轩正被抬上救护车。她抓住小刘的防护面罩:“查三件事!第一,2003年儿童医院所有麻醉记录;第二,核对林轩DNA与林建国亲属样本;第三…”
她的指尖突然触到战术裤暗袋里的胶囊壳,举到探照灯下细看时,呼吸停滞——胶囊内侧用激光刻着微缩编号:X-7-0417。而父亲殉职日期,正是4月17日。
"第三,联系缉毒组彻查永生制药。"陈晓暖扯过物证袋装起胶囊,手背擦过嘴角的血渍,“吴振邦的轮椅是改装过的注射器,他背后还有…”
话音戛然而止。陈晓暖的瞳孔里映出急救车突然爆闪的转向灯,本该昏迷的林轩正从担架上坐起,手中握着本该属于医护人员的镇静剂针管。两人的目光穿透防弹玻璃与浓烟,二十年前的雨夜与此刻重叠——父亲抱着高烧昏迷的男孩冲进急诊室,而那个男孩此刻正将针头对准自己的颈动脉。
"不要!“陈晓暖撞开车门扑去。林轩的针尖在距离皮肤0.5厘米处停住,他望着狂奔而来的女警,用口型说了句"对不起”,随即调转针头扎进心电监护仪。爆裂的火花中,陈晓暖看见他无声地比划着父亲教她的战术手语:证据在317。
剧痛从后颈袭来,陈晓暖在昏迷前最后摸到战术靴里的U盘。金属外壳被体温焐热,刻着父亲常说的那句格言——真相永不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