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母子咒

青铜悬棺的震动突然停止。沈成文握着仍在发出电流杂音的手机，后颈胎记如烙铁般灼烧。防水袋里的老相机突然自动倒卷，取景器里浮现出段模糊影像：八十年代的老式照相馆，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正给男婴后颈点朱砂，玻璃橱窗外掠过戴银顶针的手。
"妈…“沈成文指节攥得发白，指甲陷进棺盖的铜钱纹里。匿名号码又发来彩信，是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复印件——母亲姓名栏赫然写着"周月娥”，户籍地址正是青瓦寨。
微信群突然弹出视频通话请求，"青瓦旧事"的镜头正对宗祠供桌。七个青瓷碗里的尸油开始沸腾，裹着血雾的招魂幡缓缓升起，露出幡下那口雕着北斗七星的青铜瓮。
"沈哥！"阿蛮的语音消息带着哭腔，"晴天姐的铜铃定位停在生桩井，但是…"背景传来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往生帛显示她三魂已经…”
沈成文猛地扯下铜钱耳坠按在棺盖凹槽。青铜悬棺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棺内涌出浓重的檀腥味。老相机闪光灯突然频闪，在惨白的光晕里，他看见棺底铺着张人皮缝制的地图——正是四十年前防疫队的施工路线。
手机震动。林琛的微信号在群里发送定位，红点竟与青铜瓮完全重合。【缝尸匠】上传了张老照片：防疫队合影里，戴银顶针的老妪站在周月娥身后，枯瘦的手指正搭在她隆起的腹部。
"原来是这样…"沈成文撕开冲锋衣内衬，取出母亲临终前缝在衣角的油纸包。褪色的五色线捆着半枚铜钱，断面处还沾着干涸的血渍。相机快门声突然炸响，拍下的照片显示铜钱内侧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周月娥的忌日。
暗道深处传来指甲刮擦声。沈成文将五色线缠在手腕，举着犀角蜡烛往声源处摸去。火光映出墙上的抓痕，每道痕迹都构成铜钱形状。转过弯角的瞬间，他撞见具倒吊的女尸——周岚的白骨身躯被缝尸线捆成胎儿状，腐烂的声带振动出铁锈味的呢喃：
“月娥…该还债了…”
沈成文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青铜壁。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微信群同时弹出七条消息：
00:15【青瓦旧事】发布宗祠尸油沸腾视频00:17【缝尸匠】上传《母子换命术》残页00:19林琛账号发送青铜瓮开启倒计时00:21陈骁定位出现在沈成文正上方00:23匿名用户共享周月娥缝尸记录00:25全体成员收到三百张婴灵哭脸照片00:27阿蛮最后语音：“沈哥！坤位生门在…”
信号突然中断。沈成文摸到壁龛里的铜镜，镜面映出他身后景象——周岚的白骨头颅正贴在他肩头，下颌骨开合间掉出半截生锈的顶针。
"滚开！"沈成文反手甩出五色线，白骨应声碎裂。腐殖质簌簌落下，露出藏在夹层里的生桩井图纸。图纸背面用血画着北斗七星阵，每个星位都标注着生辰八字，天枢位赫然写着周月娥的名字。
暗道突然剧烈震颤。沈成文踉跄着扶住棺椁，听见头顶传来三百人齐诵《往生咒》的嗡鸣。老相机自动对焦，拍下墙壁渗出的血珠——每颗血珠里都裹着枚铜钱。
“成文。”
幽叹声在耳畔炸响的刹那，沈成文的手腕被冰凉触感缠住。周月娥的残影浮现在青铜棺上，半透明的身躯布满缝尸线的痕迹：“妈妈给你留了生路…”
"闭嘴！"沈成文扯断缠上脖颈的头发，那些发丝分明是浸透尸油的五色线，“四十年前你们用我当生桩，现在又要…”
"是保护！"残影突然扭曲，周月娥的腹部裂开血洞，"周家女子怀胎七月就要被做成母子煞，妈妈把你和死胎换了命…"她的指尖触到沈成文后颈胎记，虚影顿时泛起涟漪，“快走！青铜瓮要…”
爆炸声吞没未尽之言。沈成文扑向暗道岔口，手机从裂缝坠落深渊的瞬间，他看见阿蛮最后发来的信息：【生门在女尸棺】。
腐臭味扑面而来。沈成文撞进间八角墓室，中央石台上停着口红漆棺材。棺盖描着三百枚铜钱，每枚都串着根缠绕符咒的缝尸针。相机闪光灯亮起时，他看见棺材缝隙渗出黑水——那分明是陈骁运动相机录过的尸油。
微信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林琛的账号在群里直播：宗祠广场上，三百具尸体正用骨节敲击青瓷碗，和着青铜瓮里传出的啼哭节奏。匿名用户突然发送特写镜头——瓮口探出只青灰色的小手，掌心纹路与沈成文分毫不差。
"原来我才是主镇物…"沈成文扯开棺盖上的五色线，腐烂的绸缎下露出具女尸。周月娥的面容栩栩如生，双手交叠护着个襁褓，金丝襁褓里裹着半枚带血的铜钱。
手机突然开始播放录音。四十年前的电磁杂音中，周月娥的哭喊刺破寂静："把孩子从生桩井送出去！用我的命换…"声音戛然而止，变成银顶针刺入皮肉的闷响。
沈成文掰开母亲僵硬的手指，取出襁褓里的犀角梳。梳齿触到后颈胎记的瞬间，墓室四壁浮现出血色符咒——正是《母子换命术》的完整阵图。
“找到你了。”
周岚的白骨身躯从墓顶倒垂而下，脊椎骨上缝着三百枚铜钱。沈成文翻身滚到石台下方，老相机抓拍的画面里，女尸棺正渗出黑色长发，每根发丝都缠着枚生锈的顶针。
微信群弹出视频请求。沈成文喘息着接通，镜头里出现戴着银顶针的手，正将晴天残破的躯体塞进青铜瓮。"时辰到了。"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笑道，“该把欠周家的…”
沈成文突然将犀角梳刺入女尸眉心。周月娥的双眼猛然睁开，棺中爆发出的气浪将周岚的白骨掀飞。手机直播画面开始剧烈抖动，三百具尸体突然停止诵经，齐刷刷转头望向生桩井方向。
"妈，借您尸骨一用。"沈成文扯断三百根缝尸线，将母亲遗体扶坐起来。老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每道闪光都让周岚的白骨浮现裂纹。
墓室开始塌陷。沈成文背着母亲尸身冲向震源，在拐角处撞见正在融化的陈骁——他的皮肉像蜡油般滴落，露出胸腔里蠕动的铜钱尸虫。运动相机还在工作，画面显示尸仙的右手已经伸出青铜瓮。
"让开！"沈成文甩出五色线捆住尸虫群。陈骁的残躯突然咧嘴大笑，下颌骨脱落瞬间，藏在舌根下的铜钱子弹般射来，被沈成文用八卦镜弹开。
生桩井口近在咫尺。沈成文摸到井绳上晴天残留的温度，将母亲尸身用缝尸线绑在背后。微信群里，林琛的账号正在发送坐标解析图——生桩井底藏着真正的换命契。
井水比记忆中还冷。沈成文下潜时看见井壁浮现血色掌印，每个都与他手掌大小吻合。防水手电筒照到井底瞬间，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七具盘坐的尸骸中央，赫然是具被缝在招魂幡上的婴儿干尸。
手机在防水袋里亮起。匿名用户终于露出真容：视频里戴着金丝眼镜的林琛尸体，正用手术刀剖开晴天的心脏。"三魂俱灭，七魄归位…"他的声带像老旧收音机般沙哑，“多谢你送来最后…”
沈成文突然扯下母亲尸身上的五色线。周月娥的遗体迅速膨胀，将井水染成墨色。老相机在剧烈水压中自动拍摄，最后一张照片里，婴儿干尸的眉心正嵌着那半枚铜钱。
水底爆发出的气浪将沈成文冲上井口。他咳着血沫爬向宗祠广场时，听见三百具尸体同时发出的尖啸。青铜瓮炸裂的碎片雨中，浑身缠满缝尸线的尸仙仰天嘶吼，眼眶里转动着两枚铜钱。
“成文…接住…”
晴天的残魂在飓风中忽明忽暗，铜铃从她消散的指尖坠落。沈成文凌空抓住铜铃，发现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照片——周岁婴儿背上的铜钱胎记，旁边是周月娥缝到一半的五毒兜。
尸仙的利爪破风而至时，沈成文摇响了铜铃。三百枚铜钱从地底激射而出，在空中拼成巨大的八卦镜。阳光穿透乌云照在镜面的瞬间，尸仙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缝尸线根根崩断。
微信群里所有消息突然清空。"青瓦旧事"最后上传了张老照片：暴雨中的青瓦寨，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抱着婴儿冲向生桩井，身后是举着火把的周家人。
沈成文跪在废墟里，看着铜钱阵中的尸仙灰飞烟灭。母亲残破的寿衣被风吹起，露出后背的七星刺青——每个星位都对应着生桩井的位置。
手机突然响起四十年前的铃声。沈成文颤抖着接通，听见周月娥临终前的喘息："跑…永远别回…"杂音吞没了尾音，只剩永恒忙音。
暴雨骤停时，沈成文在晴天残破的背包里找到半盒受潮的万宝路。烟盒内侧的招聘电话被血渍覆盖，隐约能辨出"青瓦寨民俗摄影展"的字样。他点燃最后一支烟，看着烟圈融入血色晚霞。
宗祠废墟中，某块碎砖下传来微信提示音。三百个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同时弹出新群公告：
【青瓦旧事邀请您加入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