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生桩井

宗祠废墟里三百部手机同时亮起，幽蓝的荧光映着沈成文脸上的血痂。他捡起晴天破碎的运动相机，镜头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青铜瓮爆裂瞬间——尸仙青灰色的手掌穿透晴天胸膛，五指间缠绕着浸透尸油的五色线。
“叮——”
距离最近的手机突然震动。沈成文用染血的袖口擦亮屏幕，"青瓦旧事"在新建的群里上传了段黑白录像：暴雨倾盆的夜晚，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抱着襁褓冲进宗祠，身后追着十几个举火把的村民。画面突然剧烈摇晃，最后定格在供桌下的青铜井盖，井口缝隙渗出暗红色液体。
"这就是生桩井…"沈成文摸着后颈铜钱胎记，突然听见碎石滚落的声响。他抄起半截断木转身，正撞见阿蛮从断墙后探出的半边身子——少女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冲锋衣上全是抓痕。
"沈哥！"阿蛮踉跄着扑过来，掌心的铜铃碎成两半，“祠堂地窖…他们全在下面…”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音。微信群弹出新消息，【缝尸匠】上传了张泛黄的工程图纸，四十年前防疫队的施工红线竟与宗祠北斗七星阵完全重合。沈成文放大图片，发现图纸边缘用红笔标注着七个生辰八字，天枢位赫然写着周月娥的名字。
地窖铁门锈得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阿蛮掏出枚铜顶针按在锁孔，齿轮转动的闷响中，浓重的檀腥味扑面而来。沈成文举起老式镁光灯相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两人同时倒吸冷气——
三百具尸体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在地窖中央，每具尸身都裹着褪色的招魂幡。最骇人的是尸体腹部全被剖开，露出里面塞满铜钱的脏器。沈成文的手电筒扫过墙面，斑驳的血迹构成巨大的八卦图，卦象间钉着七枚生锈的银顶针。
"这是周家祖传的镇尸阵。"阿蛮的声音发颤，她扯开最外侧尸体的招魂幡，露出后背的北斗刺青，“你看，每个星位对应…”
"别动！"沈成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相机取景器里，尸体紧闭的眼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几乎同时，微信群弹出视频请求，【青瓦旧事】的镜头正对地窖入口，画面里赫然映出他们二人的背影。
阿蛮的铜铃突然发出高频震颤。沈成文回头看见尸体们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幡布上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汇聚成铜钱形状。手机疯狂震动，所有群成员同时收到条语音消息——是林琛沙哑的狞笑：“时辰到了。”
"跑！"沈成文拽着阿蛮冲向石阶，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三百具尸体齐齐坐起，腹腔里的铜钱如暴雨般激射而出，打在墙壁上迸溅出火星。阿蛮甩出五色线缠住铁门，线绳瞬间被铜钱割断大半。
地窖深处传来青铜器碰撞的闷响。沈成文在混乱中瞥见供桌下有道暗门，门缝里渗出暗绿色液体。他抓起阿蛮的背包砸向尸群，趁铜钱击碎水壶的间隙，拽着她滚进暗门。
腐臭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沈成文摸到墙上潮湿的苔藓，手电筒照出条倾斜向下的石阶。阿蛮突然扯住他衣角：“沈哥，你看群公告…”
手机冷光照亮石壁上的抓痕——每道痕迹都组成铜钱图案，与沈成文后颈胎记如出一辙。微信群弹出新公告：【子时三刻，往生宴开席】。配图是张摆满青瓷碗的八仙桌，每只碗里都飘着片浸血的指甲。
石阶尽头传来水流声。沈成文发现暗河边的礁石上拴着条木船，船身刻满镇邪符咒。阿蛮检查船桨时突然僵住："这是防疫队当年用的渡船。"她指着船头焦黑的痕迹，“我爷爷说过，他们用朱砂火把烧过尸虫…”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视频。画面里晴天被缝尸线吊在青铜瓮上方，胸口插着七枚银顶针。"想要她全尸的话…"变声处理的电子音笑道，“把船划到巽位生门。”
暗河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沈成文注意到水面漂浮着油渍，凑近闻竟是尸油的味道。阿蛮用铜钱试了试水深，钱币入水的瞬间，河底泛起密密麻麻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都露出张婴孩哭脸。
"是水怨灵。"阿蛮往船头撒了把糯米，“沈哥，开船时千万别看倒影。”
木船刚离岸，微信群弹出定位共享。红点闪烁的位置对应河道岔口，沈成文放大地图时发现，整个地下河道竟构成巨大的铜钱图案。阿蛮突然惊叫：“船底！”
沈成文俯身查看，看见漆黑的水草间缠着缕碎花布料——正是周月娥照片里的那件衬衫。他伸手去捞的瞬间，船身剧烈摇晃，暗河倒影里突然伸出只青灰色的手。
"闭眼！"阿蛮甩出五色线缠住桅杆。沈成文感觉后颈胎记火烧般灼痛，耳边响起无数婴孩的啼哭。手机从裤袋滑落，屏幕亮起的刹那，他看见【缝尸匠】发来的新消息：八十年代防疫队合影里，戴银顶针的老妪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后颈隐约可见铜钱状胎记。
木船撞上礁石的震动拉回神智。沈成文抓着手电筒照向前方，光束尽头现出个天然洞窟，洞顶垂落数百条浸透尸油的五色线。阿蛮突然捂住嘴：“是往生帛…”
那些五色线上系着褪色的布条，每块布条都写着生辰八字。沈成文扯下最近的那块，发现背面用血画着北斗七星阵，天璇位标注的日期正是他出生那天。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青瓦旧事】上传了段模糊视频：穿碎花衬衫的女人被绑在生桩井边，十几个村民正往井里倾倒铜钱。周月娥突然挣扎着撞向井沿，飞溅的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铜钱形状。
"妈妈…"沈成文攥紧船桨，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阿蛮突然指向洞窟深处：“那里有光！”
微弱的光源来自嵌在岩壁里的青铜镜。镜子表面布满裂痕，却仍能照出人影。沈成文凑近的刹那，镜中景象突然扭曲——周月娥浑身是血地跪在井边，正用银顶针往婴儿后颈刺入铜钱胎记。
"快看群文件！"阿蛮突然尖叫。手机自动下载了个加密文档，解压后是防疫队的工作日志：
【1983.4.15晴今日在宗祠下发现古墓群，主墓室棺椁内发现七具呈北斗状排列的童尸。周家阿婆坚持要重新下葬，用银顶针在每具尸体眉心刺入铜钱…】
【1983.4.17暴雨守夜的老王疯了，说看见穿碎花衬衫的女人在井边徘徊。子时查岗时，发现往生帛少了三根…】
【1983.4.19阴周家媳妇难产死了，婴儿后背带铜钱胎记。阿婆说要按祖制办往生宴，用三百枚…（此处字迹被血污覆盖）】
文档末尾附着张解剖报告，死者姓名栏写着周月娥。沈成文的手颤抖着划过屏幕，在死因鉴定处停住：“机械性窒息，舌骨断裂，双手指甲缝残留青砖碎屑及铜锈…”
阿蛮突然扯了扯他衣袖：“沈哥，水位在下降。”
暗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河床上的森森白骨。沈成文跳下船，手电筒照见白骨堆里有块褪色的碎花布。他扒开骨骸，发现下面压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用血写着"周月娥"。
"别碰！"阿蛮的铜铃突然炸裂。但沈成文已经翻开扉页，泛黄的纸页上是用眉笔写的潦草字迹：
【1983年谷雨晴阿婆说今夜要把孩子送进生桩井。我偷了祠堂的犀角梳，或许能…】
字迹到此中断，后续页数全被撕去。沈成文突然感觉后颈刺痛，转身看见阿蛮正用五色线缠住他手腕：“沈哥！你背上！”
手机自拍摄像头里，沈成文的后背浮现出北斗七星刺青，每个星位都嵌着枚铜钱。微信群适时弹出新消息：【这才是真正的换命契】。配图是张缝尸记录，记载着将三百生桩怨气转入活人胎记的邪术。
暗河尽头传来青铜器碰撞声。沈成文循声望去，看见生桩井口的青铜盖正在震动，缝隙中伸出无数裹着尸油的五色线。阿蛮突然掏出枚犀角梳：“我爷爷留的，或许能镇住…”
话音未落，井盖轰然炸裂。沈成文扑倒阿蛮的瞬间，腥臭的井水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水中裹挟着三百具盘坐的童尸。手机从掌心滑落，沈成文在浑浊的水流中看见晴天残破的躯体——她正被五色线吊在井壁，胸口插着七枚银顶针组成的北斗阵。
微信提示音在水底格外诡异。【青瓦旧事】开启了直播，镜头里戴着银顶针的手正将沈成文的生辰八字刻在青铜瓮内壁。阿蛮突然拽着他浮出水面，指着井口尖叫：“往生帛！”
三百条浸透尸油的五色线从井口垂落，每条都系着枚带血的铜钱。沈成文摸到井沿的凹槽，发现里面嵌着半枚铜钱——与他母亲留下的那半枚完全吻合。
手机在水底发出最后一条消息：【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