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青砖上凝结的尸蜡被我的鞋跟碾出五个指印,那些暗红色丝线正顺着织布机的木梭爬满老者长衫。直播设备在嫁衣包裹下发出闷响,弹幕特效隔着布料在黑暗里晕出诡异的光斑。
"这是柳家初代账房。"央央的铜钱剑抵住我后腰,剑身映出老者脖颈处蠕动的丝线,“他手里的算盘每拨一粒珠子,就有一个观众的命格被纺进傩面。”
我反手攥住她的腕子,虎口压住跳动的血管:"大小姐,您给我的圣水能腐蚀镇尸井的锁链,却腐蚀不了这些丝线?"掌心传来的震颤出卖了她的惊慌,二十年前孤儿院那口枯井里的青铜锁链,分明和此刻织机上的丝线泛着同样的青光。
老者的算珠突然发出裂帛声,我背包里的金属探测器疯狂震动。扯开拉链的瞬间,三瓶圣水同时炸裂,玻璃碴混着腥臭液体泼在织机上。那些丝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突然调转方向朝镜头扑来。
"家人们看好了!"我掀开嫁衣对准飞窜的丝线,直播镜头瞬间捕获到空中交织的血色网络,“现在打赏礼物能触发驱邪特效,十个火箭烧一米鬼丝!”
弹幕顿时被礼物特效淹没。ID"纺织厂女工"连刷二十个火箭,火焰顺着丝线烧向老者算盘。央央突然拽着我扑向织机下方,铜钱剑擦着耳畔刺入木质底座:“你疯了?这些丝线连着观众的三魂七魄!”
老者干瘪的眼窝突然转向镜头,下颌骨机械地开合:"甲子年七月十五生人,命宫带煞,好料子…“他指尖弹射出的丝线突然穿透屏幕,弹幕里有人尖叫"手机烫手”,紧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趁机将金属探测器捅进织机齿轮,转头对镜头大喊:"老铁们现在全部退出直播间!这不是剧本…"脖颈突然被丝线缠住,蒋勇的惨叫从井口传来,他肥硕的身躯正被丝线拽着往下坠。
央央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铜钱剑上。剑身浮现的符咒与我锁骨处的刺青产生共鸣,那些游走的金线竟开始吞噬丝线。她拽断发间红绳缠住我手腕:“沈家的血能破柳家的咒,快用你妹妹的…”
"闭嘴!“我扯开领口露出狰狞的断掌纹身,二十年前妹妹被红绳勒断的手掌图案在青光中扭曲变形。弹幕突然有人发"主播纹身在动”,打赏金额飙升的提示音里,我抓住央央的旗袍领口按向织机:“你早知道我的纹身是镇物对不对?”
织布机突然迸发刺目白光。老者的算盘珠噼里啪啦崩落,每粒珠子滚过的地方都浮现出观众ID。央央的铜钱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剑尖挑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傩面图案:“以柳氏第三十七代血裔之名,恭请阴戏码重启!”
井壁的青铜镜同时映出民国戏台,三百具童尸在梁上轻轻摇晃。我的纹身突然灼烧般剧痛,妹妹残缺的掌纹竟与童尸们脚踝的烙印完全重合。弹幕里开始有人发"手腕好痒",紧接着满屏都是观众拍摄自己皮肤下蠕动的丝线。
"这才是真正的直播。"老者长衫尽碎,露出布满算盘珠的躯体,“民国二十三年柳家搭阴戏台,如今用光纤重演——善哉,科技果真是好法器。”
我突然拽过镜头对准老者后背,那上面用朱砂写着观众的真实姓名:"家人们认领自己的生辰八字!找到算盘上对应的珠子就能…"丝线突然封住我的嘴,蒋勇的桃木剑却意外劈中织机的动力轴。
齿轮卡顿的刹那,我掏出备用的黑驴蹄子塞进传动装置。腐臭的烟雾中,丝线纷纷退避三舍。央央突然将发簪插进我肩头,沾血的簪尖在青铜镜面画出符咒:“借你二十年阳寿开地眼,快看丝线源头!”
剧痛让视线骤然清晰,那些丝线根本不是什么灵异产物——每根红线都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正是直播间的弹幕内容。ID"纺织厂老账房"打赏的火箭化作符文燃料,而蒋勇肚腩上的生辰八字正对应着在线观众的实时数据。
"找到了!"我撞开老者,从算盘底部抠出块巴掌大的傩面。那上面用金漆画着直播APP的图标,背面刻着妹妹的生辰。金属探测器突然指向东南方的青铜镜,镜面浮现出黑市卖给我圣水的瘸腿老板。
央央的罗盘在此刻彻底崩碎,七枚铜钱自动嵌入织机凹槽。整座古井开始倾斜,我们顺着尸蜡滑向突然出现的暗道。老者的诅咒在身后炸响:“柳家的阴戏码要唱满三百场,你们逃不出命格织就的…”
蒋勇的尖叫盖过了后半句。这胖子不知从哪摸出把洛阳铲,正疯狂刨着暗道墙壁:“老沈!这墙里埋着通电的符纸!”
我用手电照向剥落的墙皮,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印着观音像的电路板正在渗血,二十年前老道给我纹身用的朱砂碗,此刻正在电路板中央缓缓旋转。弹幕突然集体刷起同一句话:“主播回头看镜头。”
直播设备自动翻转,镜头里我的后背趴着个穿戏服的童尸。它青黑的手指正插在我锁骨处的刺青里,而弹幕显示的画面却是我独自站在空荡的祠堂中。
"认知污染…"我嚼碎藏在后槽牙的艾草,腥苦的汁液让视线恢复清明。央央的旗袍下摆已燃成灰烬,露出大腿内侧的柳氏烙印。她拽着我滚进突然塌陷的地缝,在下坠途中咬破手指抹在我眼皮上:“下面是你妹妹待过的祭坛!”
腐臭味突然变成熟悉的檀香。我睁开血糊的眼睛,看见二十年前的孤儿院祭坛正在地下溶洞重现。那口本该封着妹妹残魂的青铜棺此刻棺盖大开,里面堆满正在融化的直播设备。
"哥…"棺中传来电流干扰般的呼唤,我腕间的断掌纹身突然撕裂皮肤。鲜血滴在青铜棺上的瞬间,溶洞顶部垂下数百条丝线,每根都系着个瞳孔发直的观众。
央央突然夺过直播镜头,她染血的指尖在屏幕上画出傩面:“三百童尸对应三百个命格空缺,柳家要用直播补全——沈先生,该你选…”
金属探测器的警报声救了我。我扑向震源最强烈的钟乳石,从暗格里拽出个贴满符箓的保险箱。箱体温度计显示零下二十度,但表面却结着层滚烫的血痂。
"这是当年老道带走的…“我声音突然哽住。箱盖上用我的血写着"天煞孤星镇此箱”,而指纹锁的识别区,赫然是妹妹残缺的掌纹。
弹幕里突然有人发:"主播身后!"我抱着箱子转身,看见三百具童尸正从丝线茧蛹里破壳。它们青灰的皮肤上浮现出观众ID,最先落地的那具脖颈上挂着"纺织厂老账房"的金色铭牌。
央央突然把铜钱剑插进自己心口,喷涌的血雾在空气中凝成傩面结界:“我撑三十秒,你开箱!”
当我把妹妹的断掌按在指纹锁上时,整个溶洞响起织布机倒转的声响。箱内喷出的不是法器,而是二十年前就该被销毁的…我的出生证明。
家属签名栏里,柳三姑的印章鲜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