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活人桩

暗河裹着两人撞向钟乳石柱，严嵩的后背撞出骨骼错位的脆响。林小满的道袍被水流撕开半幅，后背的换命阵图在幽绿磷火中泛着血光，那些符咒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脖颈。
"西南方位…"林小满的铜钱剑突然折断，剑柄处的五帝钱滚落水中，“跟着铜钱走！”
严嵩的傩面利爪捞起铜钱，暗金瞳孔映出河底景象——无数白骨堆叠成桥，每具骸骨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更深处的水草间漂浮着具戴傩面的女尸，褪色的碎花裙正是母亲失踪那天的穿着。
"闭气！"林小满突然将他按入水中。水面炸开数道波纹，赶尸铃的铜舌擦着发梢掠过。严嵩的右眼刺痛，看到十余具行尸踏浪而行，为首的赶尸匠戴着青面獠牙傩面，腰间系着的正是张天阳校服上缺失的纽扣。
尸群突然转向。林小满拽着严嵩潜入白骨桥下，腐烂的水草缠住脚踝。赶尸匠的铜锣声震得耳膜生疼，严嵩看见那些行尸的脚腕都拴着浸血红绳，绳头系着刻满符咒的秤砣。
"是坠魂砣！"林小满用断剑割破掌心，血雾在水中凝成八卦阵，“他们在找替死鬼…”
话音未落，女尸的傩面突然脱落。严嵩的利爪嵌入桥骨，暗金血液将附近水域染成琥珀色。那具女尸竟是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勒痕里嵌着半枚玉珏，与他随身佩戴的残片严丝合缝。
赶尸铃突然疯响。严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右眼视野里浮现出恐怖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母亲抱着襁褓跪在祠堂，赶尸匠将青铜钉打入婴儿天灵盖。血泊中浮起的傩面，正是此刻追杀他们的青面獠牙。
"上崖！"林小满突然拽着他冲向石壁。暗河在此处形成漩涡，岩壁上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塞着具风干的婴尸。严嵩的利爪插入岩缝时，触感如同插进腐坏的棺木。
赶尸匠的哭丧棒砸在方才立足处，水面炸起三丈高的尸蟞群。林小满的后背撞上岩壁，换命阵图突然渗出黑血，那些符咒纹路竟化作实体，如同蜈蚣般爬向严嵩的利爪。
"别碰！"她撕下道袍缠住右手，“阵图在找宿主…”
溶洞顶部落下碎石。严嵩攀着婴尸孔洞向上挪动，指腹触到某种粘腻物体——那些风干的婴尸正在渗出尸油。赶尸匠的傩面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半张布满尸斑的脸，正是孤儿院失踪的老门卫。
"周伯？"严嵩的利爪差点脱手。记忆中的老人总在冬至夜给他们发姜糖，此刻却将哭丧棒捅进岩壁，腐朽的牙龈间爬出数条白蛆。
林小满的断剑刺入尸群眼眶：“他被炼成尸傀了！”
严嵩的右眼突然剧痛。暗金视野中，每个尸傀体内都蜷缩着残缺魂魄，那些都是近十年失踪的学生。最前方的尸傀突然张嘴，吐出团裹着血丝的物体——正是张天阳被缝死的舌头。
"坤位三丈！"林小满突然甩出墨斗线。严嵩顺势荡向凸出的钟乳石，落脚处突然塌陷，露出个灌满尸油的天然石槽。数十具傩面尸浸泡其中，每具尸身都长着与严嵩相似的面容。
"是养尸池！"林小满的铜钱剑突然燃起幽火，“用你的血…”
尸油突然沸腾。严嵩的利爪插入石槽边缘，暗金血液与尸油接触的瞬间爆出青烟。最近的傩面尸突然睁眼，它脸上的青铜傩面正是严嵩梦中常见的那具，裂纹走向都分毫不差。
赶尸匠的哭丧棒破空而至。严嵩侧身躲闪，棒头砸中养尸池，溅起的尸油淋在傩面尸群身上。林小满的道袍突然自燃，她咬牙扯下半幅衣襟投入尸油池：“焚阴符！”
幽蓝火焰顺着墨斗线蔓延。严嵩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扭曲人脸，正是那些被炼成尸傀的学生。他们的魂魄在火中哀嚎，却始终无法挣脱尸身的桎梏。
"快走！“林小满拽着他跃向更高处。赶尸匠突然发出非人嘶吼，尸群集体仰头，脖颈以诡异角度扭曲——这是湘西尸阵中的"望乡台”，接下来必定有更凶险的杀招。
严嵩的利爪突然刺入岩壁某处凹陷。暗金视野里，这里留有母亲的血指印，岩缝中卡着半枚发黑的奶嘴。当他转动奶嘴时，整面岩壁轰然洞开，腐臭气息裹着纸钱扑面而来。
"是生桩墓道！"林小满甩出最后三枚铜钱，“这些砖缝里浇灌的都是活人血…”
墓道两侧的磷火自动燃起。严嵩的利爪擦过砖墙，刮下层暗红泥垢——这是混合朱砂与尸油的封墓泥。每隔九块砖就嵌着具跪俑，细看竟是风干的侏儒尸，双手捧着盛满眼球的陶碗。
"别对视！"林小满捂住严嵩右眼，“这些是守墓的僮子尸。”
严嵩的利爪突然震颤。暗金视野穿透陶碗，看到每个眼球都残留着生前最后影像——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婴儿在墓道狂奔，身后追赶的正是戴青面傩具的赶尸匠。
"是二十年前的…"话音未落，墓道尽头传来婴儿啼哭。林小满的后背突然撞上墙壁，换命阵图渗出黑血，在砖面腐蚀出八卦图案。阵眼处浮现出枚青铜钥匙，与严嵩襁褓中的残片完全契合。
僮子尸手中的陶碗突然炸裂。眼球滚落地面，瞳孔齐刷刷转向墓道深处。严嵩的右眼传来灼烧感，暗金液体滴落处，那些眼球竟化作活物般滚动起来，在身后汇聚成血色人形。
"快跑！"林小满的铜钱剑燃尽最后灵光。严嵩拽着她冲向墓道拐角，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婴儿哭声越来越近，拐过弯道的瞬间，严嵩的利爪深深插入岩壁——前方是断崖，崖底密密麻麻竖着上百根槐木桩，每根木桩都穿着具腐烂尸身。
"是言家的活人桩…"林小满的声音发颤，“这些才是真正的镇物。”
严嵩的玉佩突然发烫。崖底升起浓雾，那些槐木桩上的尸体同时抬头，每张脸都是不同年龄段的严嵩。最中央的木桩格外粗大，上面钉着穿碎花裙的女尸，她怀中的婴儿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指。
赶尸铃在身后炸响。严嵩转身看见尸群已追至断崖边，赶尸匠的傩面完全碎裂，露出周伯腐烂的面容。林小满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铜钱烙印：“用我的血破阵！”
尸群扑来的瞬间，林小满咬破舌尖血喷向铜钱。严嵩的利爪划过她心口，暗金血液与纯阳血交融的刹那，整座墓道剧烈震颤。崖底的活人桩突然集体爆裂，腐尸们发出解脱的哀鸣。
女尸怀中的婴儿突然跃起。它暗金瞳孔与严嵩右眼对视的瞬间，整座溶洞响起锁链断裂的轰鸣。赶尸匠的尸群突然跪倒，那些禁锢魂魄的坠魂砣接连炸开。
"接住它！"林小满将铜钱剑掷向婴儿。严嵩的利爪穿透婴尸胸膛，触感却如同插入粘稠的尸油池。婴尸突然咧嘴一笑，暗金液体从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枚完整的青铜钥匙。
墓道顶部开始坍塌。严嵩拽着林小满跃向最近的槐木桩，落脚处的腐尸突然伸手抓住脚踝。暗金血液顺着利爪滴落，尸手瞬间化作飞灰。婴儿钥匙突然发出蜂鸣，崖底裂开道缝隙，露出贴满符咒的青铜门。
赶尸匠发出最后嘶吼。严嵩将钥匙插入锁孔时，整座山体都在震动。门内冲出陈年香灰的气息，还有严嵩最熟悉的雪花膏味道——二十年前的铁皮饼干盒静静躺在供桌上，盒盖的牡丹花纹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别碰！"林小满的警告迟了半秒。严嵩掀开盒盖的瞬间，无数发丝喷涌而出，那些都是母亲失踪当天的长发。发丝缠上利爪，暗金血液突然沸腾，将发丝烧成蜷曲的灰烬。
灰烬中浮现出血色小字：【嵩儿，去后山八角井】
山体崩塌的轰鸣中，青铜门开始闭合。严嵩抱起铁皮盒冲向缝隙，林小满突然踉跄跪地——她后背的换命阵图已蔓延至脖颈，那些符咒正在汲取她的生命力。
"你自己走…"她推开严嵩的手，“阵图要找的是言氏血脉…”
严嵩的利爪突然刺入自己左臂。暗金血液浇在阵图上，符咒纹路发出烙铁般的滋滋声。林小满的惨叫声中，那些纹路竟开始反向流动，最终在她心口凝成枚青铜傩面印记。
"你疯了！"林小满扯开染血的衣襟，“这是换命咒的反噬…”
山体裂缝彻底闭合前的刹那，严嵩瞥见赶尸匠的残躯正在重组。周伯腐烂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两颗暗金眼球按进空荡的眼窝。更远处的溶洞深处，母亲的水晶棺碎片正在汇聚，襁褓中的婴儿替身睁开暗金瞳孔。
八角井边的老槐树轰然倒塌。严嵩背着昏迷的林小满跃入井口，井水冷得刺骨。下沉过程中，铁皮盒突然自动开启，母亲的信件在眼前展开，那些字迹正在被井水吞噬：【他们用九十九个你养尸仙，唯有找到真正的活人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