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井中魂

暗河裹着严嵩撞向井壁的瞬间，右眼突然被冰水激得清明。翡翠耳坠碎片在掌心聚成光晕，照见井壁上密密麻麻的镇尸符——朱砂绘制的傩面人像正渗出血泪。
"丙申年…"严嵩抠住砖缝，符咒下的刻痕刺破指尖。血珠滚落时，井底传来铁链绷断的巨响，浑浊水流突然变得粘稠，裹着泡发的纸钱往上升腾。
五根泡胀的手指突然搭上井沿。严嵩屏息下潜，暗金瞳孔穿透污浊水流，看见井底沉着口铸铁棺材。棺身上缠着二十八条青铜锁链，每根都系着块槐木牌，牌面刻着青岚学院师生的生辰八字。
“哗啦——”
水面炸开的气泡里浮出半张人脸。严嵩的脊背撞上井壁，那竟是张天阳泡发的尸体，喉管处的槐木钉已长满绿毛。腐尸突然张开嘴，吐出团缠绕着黑发的青铜钥匙。
钥匙坠入井底的刹那，铸铁棺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严嵩的右眼突然剧痛，看见棺材缝隙钻出缕暗红雾气，雾气中裹着穿旗袍的女人剪影——与冰窖女尸有八分相似，唯独发间别着朵枯萎的玉兰花。
"严家小子。"雾气凝成实体，女人的翡翠耳坠与严嵩手中的碎片共鸣震颤，“你母亲偷走的换命契，就缝在…”
井水突然沸腾。严嵩的耳膜被尖啸刺破，那声音像是千万只老鼠在啃噬棺木。铸铁棺材的锁链接连崩断，槐木牌上的字迹开始融化，变成血水顺着井壁攀爬。
严嵩抓住钥匙下潜，右眼被青铜冷光灼得流泪。铸铁棺盖刻着傩面教祭坛图，正中凹陷处与钥匙纹路完全契合。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井水骤然退去，露出井底三米见方的石室。
“你终于来了。”
石室东南角的油灯自燃，映出个穿中山装的老者。他脚边堆着几十个贴着封条的陶罐，罐身用朱砂写着"镇魂"二字。严嵩的瞳孔骤缩——老人左手的翡翠扳指，与冰窖女尸手上的一模一样。
"周守拙，青岚学院初代守墓人。"老者用烟杆敲了敲陶罐，飞溅的骨灰在灯光下泛着荧绿，"这些是言家七代傩面祭司的魂瓮，你母亲当年…"他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里裹着细碎玉屑。
严嵩的右眼突然穿透老者身躯，看见他脊椎上钉着九根桃木楔。油灯爆出灯花，老者背后的影子竟比本体多出条手臂——那是傩面教"三头六臂"的镇魂术。
"契约在魂瓮里。"老者突然暴起，枯手抓向严嵩咽喉，"但你要先…"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天灵盖突然裂开，钻出只血眼乌鸦，鸟喙还叼着半截镇魂钉。
石室开始塌陷。严嵩扑向最近的陶罐，封条下的符咒突然自燃。罐中飘出的灰烬在空中聚成行字：【丙申年七月半，子时三刻，言若雪换命于百棺崖】
井壁符咒同时迸发血光。严嵩怀中的翡翠碎片突然悬浮，与陶罐灰烬形成八卦阵图。阵眼处的地砖轰然碎裂，露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用尸油画着傩面教星宿图。
“小心！”
少女的惊呼从头顶传来。严嵩抬头看见林小满倒挂在井口，她后背的傩面刺青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染血的桃木剑破空而至，钉穿即将触到铁盒的尸蟞群。
"契约是假的！"林小满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周守拙二十年前就成养尸地的…"她的脖颈突然被无形力量扼住，道袍下钻出无数红线，将整个人拽入井中。
严嵩接住坠落的桃木剑，剑柄残留的体温让他右眼刺痛。铁盒的锁扣自动弹开，里面是张浸过尸油的羊皮纸，纸上画着具被二十八根银钉固定的尸体——正是他自己。
井水突然倒灌。严嵩的暗金纹路已蔓延至颈侧，羊皮纸上的银钉开始渗血。当他的血滴在尸体眉心位置时，石室地面裂开暗道，腐臭味里混着熟悉的雪花膏香气。
“妈？”
暗道尽头的密室堆满傩戏面具，梳妆台上的西洋镜蒙着黑纱。严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她正在往发间插玉兰花簪。
"小嵩。"镜中人突然转头，翡翠耳坠荡出涟漪，"言家的换命术需要…"她的脖颈突然浮现勒痕，旗袍盘扣迸裂，露出心口处的青铜锁片——与冰棺女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密室开始剧烈震动。严嵩攥紧羊皮纸后退，梳妆台的抽屉自动弹开，滚出枚生锈的怀表。表盖内嵌着泛黄照片，竟是林小满穿着民国学生装的模样，背景是青岚学院老校舍。
暗道的尸蟞群已逼近门口。严嵩砸碎镜子，玻璃碎片中飞出的玉兰花簪突然引燃符纸。火光中浮现出母亲最后的影像：她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守墓人，襁褓里裹着的正是那块青铜锁片。
井外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严嵩冲出暗道时，正看见百棺崖方向腾起血红烟柱。二十八具棺材悬浮在空中，每具都连着根银线，最终汇聚成林小满后背的傩面星宿图。
"这才是完整的换命阵。"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守拙的尸体倚在井边，天灵盖上的血洞还在蠕动，“言家用百年时间培养的尸仙容器，就是你啊…”
严嵩的右眼突然渗出黑血。羊皮纸上的银钉图案开始扭曲，化作二十八道枷锁缠住四肢。翡翠碎片自发组成卦象，指引他看向东北方——孤儿院禁地那株老槐树下，新鲜的坟土正在翻涌。
当第一具腐尸破土而出时，严嵩终于看清它们的脸。那些都是青岚学院近十年失踪的师生，每具尸体心口都嵌着槐木牌，而木牌背面赫然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林小满的尖叫划破夜空。她的身躯被银线吊在半空，后背傩面图正在吞噬百棺崖的尸气。严嵩的桃木剑突然自燃，火光照亮墓碑后的真相——那口贴满封尸符的古井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