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归墟骨谶

暗河的水流裹挟着两人撞向岩壁，陈冉的肩胛骨重重磕在青铜铸造的镇水兽獬豸角上。林静的长命锁在漩涡中发出幽光，照亮前方突然收窄的溶洞。
"抓住锁链！"林静将长命锁抛向头顶垂下的青铜环。陈冉在激流中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发现她小臂内侧浮出细密的甲骨文，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
水流突然垂直下坠，两人跌进个倒悬的钟乳石洞。林静的长命锁卡在石缝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陈冉抹去脸上的水渍，看见倒挂的钟乳石上嵌着数以千计的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是截指骨。
"别碰铃铛。"林静扯住他要去触碰铃铛的手，"这是骨铎阵，《周礼》记载…"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锁链断裂声，具风干的尸体砸在他们脚边。尸体的耳后夔龙胎记正在渗血，与林静锁骨处的疤痕如出一辙。
陈冉的手机突然震动，防水袋里的屏幕亮起诡异的蓝光。二十年前父亲失踪前拍摄的青铜镜照片正在自动翻页，最后定格在张模糊的墓室结构图——竟与眼前倒悬的溶洞完全吻合。
"你听。"林静突然按住他胸口。某种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混着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陈冉的双瞳骤然收缩，倒悬视野中，那些钟乳石表面的水珠正逆流而上。
他们攀着青铜锁链爬向溶洞顶端，陈冉的登山靴踢到块松动的青砖。砖缝里渗出腥臭的沥青，瞬间腐蚀了他的鞋底。林静扯下缠在手腕的经幡布裹住他的脚，“这是守墓人熬制的尸油封墓剂。”
当两人翻上溶洞顶端的平台时，陈冉的后颈突然刺痛。转头看见石壁上插着半枚青铜箭簇，箭杆上缠着褪色的五色缕——正是母亲每年端午给他系的那种。
平台尽头矗立着九丈高的青铜门，门扉铸着人面蛇身的鼓妖，每片蛇鳞都是个傩戏面具。林静的长命锁突然飞向鼓妖左眼，严丝合缝地嵌入瞳孔位置。
"应龙锁钥，归墟骨谶。“陈冉念出门楣上的鸟虫篆，”《山海经·大荒东经》说…"地面突然震颤，鼓妖的蛇尾缓缓游动，青铜门缝里飘出带着檀香味的骨灰。
林静突然扯开衣领，将胸口的青铜镜对准门缝。镜面折射的光束在骨灰中烧灼出条通道，陈冉看见通道两侧立着青铜铸造的二十八宿星官像，每个星官手中都捧着截焦黑的腿骨。
"跟着我的血走。"林静咬破指尖，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北斗七星。当第七滴血落在天枢位时，最近的箕宿星官突然转动头颅，手中的腿骨指向某个方向。
陈冉搀着腿伤未愈的林静穿过星官阵列，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某个星官的青铜冠冕突然坠落，滚到他脚边变成个孩童的头骨，天灵盖上刻着"静"字。
"别看！"林静用手帕裹住头骨，"这是归墟的骨谶术，活人看见自己的…"她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编钟声打断。前方出现九层玉台，每层都摆着青铜铸造的浑天仪，最顶层的仪器核心缺失的部件，正是林静胸口的铜镜。
陈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笔记里的某个段落浮现在脑海："归墟九仪，逆天改命。"他刚要开口，玉台突然射出三十九道青铜锁链，将林静吊上半空。
"用都尉印！"林静在锁链中挣扎，"砸向震位的雷兽纹！"陈冉摸出父亲留下的伏魔都尉印，青铜印纽上的獬豸独角突然渗出黑血。当他将印砸在玉台东南角的雷纹上时，整座玉台开始顺时针旋转。
林静坠落时扯断了三根锁链，陈冉接住她时摸到她后背凸起的甲骨文。那些字符正在她皮肤下游动，像是某种活着的诅咒。"快看星官！"她突然指向正在移动的青铜像。
二十八宿星官围成个诡异的阵型，箕宿手中的腿骨突然指向陈冉。他感觉膝盖传来剧痛，低头看见裤管渗出血迹——伤口形状竟与星官手中的骨谶完全一致。
"用我的血画避咒符！"林静将染血的手指按在他眉心。陈冉的双瞳突然能看清星官阵列的缺口，那处空位正对应着父亲笔记里的某个星图。他拽着林静冲向缺口，身后的星官像接连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墙面刻出山海经异兽的轮廓。
玉台顶端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缺失核心的浑天仪突然射出青光。林静胸口的铜镜自动飞向仪器缺口，陈冉看见镜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戴傩面的女人将婴儿交给父亲，而襁褓里的孩子耳后根本没有胎记。
"他们修改了记忆…"林静突然呕吐出黑色黏液，那些液体在地面组成甲骨文的"替"字。陈冉的伏魔都尉印突然发烫，印文在玉台上烙出"陈氏镇魂"四个篆字。
九层玉台开始塌陷，陈冉抱着林静滚进突然出现的暗道。暗道墙壁布满人皮制成的灯笼，每个灯笼都画着正在分娩的傩面女人。林静颤抖着抚摸某个灯笼，“这是我母亲…”
暗道的尽头是个圆形祭坛，中央青铜鼎内堆满刻着谶语的龟甲。鼎耳铸着两只狰，兽瞳是用陈冉家族墓地挖出的黑曜石镶嵌。当林静的血滴在龟甲上时，那些甲骨文突然游动重组，拼出"双瞳归舜，烛龙睁目"八个血字。
祭坛四角响起铁链断裂声，四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陈冉看见父亲躺在其中一具棺内，手中握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是林静的脸。
"快合上棺盖！"林静突然尖叫。但陈冉已经触碰到父亲冰冷的手腕，尸体的眼皮突然睁开，露出没有瞳孔的灰白眼球。另外三具棺椁中的尸体同时坐起，他们的耳后都带着夔龙胎记，手中各持半块青铜镜。
祭坛地面浮现出巨大的浑天仪图案，林静被无形的力量拽向图案中心。陈冉扑过去时，父亲的尸体突然抓住他的脚踝，指甲缝里嵌着带"静"字的玉屑。
"用都尉印封住震位！"林静在气流中大喊。陈冉将青铜印砸向父亲尸体的天灵盖，黑血喷溅在浑天仪图案上，竟暂时凝固了阵法的运转。他趁机拽住林静的手，两人跌进突然出现的竖井。
井壁的青铜砖刻满分娩场景，每个婴孩的脐带都连着青铜镜。下坠过程中，陈冉看见某块砖上刻着1983年的日期，旁边画着戴傩面的女人抱着双瞳婴儿。
"那是你出生的年份。"林静突然抓住某块凸起的砖，"这些镜子在吸收我们的…"她的声音被井底的轰鸣淹没。两人跌进个布满青铜镜的密室，每面镜子都映出他们不同年龄段的模样。
陈冉的瞳孔突然渗血，他在镜中看见八岁的自己正在抚摸林静耳后的胎记。而现实中的林静突然捂住耳朵，黑色血线从她耳道流出，在地面汇成甲骨文的"归"字。
密室中央的青铜案上摆着完整的烛龙镜，镜钮是双缠绕的应龙。当林静的血滴在镜面时，所有镜子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傩戏面具。
面具的瞳孔位置睁开双赤目，守墓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双瞳合璧，钟山永寂。"陈冉举起伏魔都尉印砸向面具，却在触碰瞬间看见镜中父亲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
"不要！"林静突然抱住他的腰。都尉印偏离轨迹砸中青铜案，案底暗格弹出具焦黑的尸骨，尸体的右手紧握着带"陈"字的长命锁。
密室开始坍塌，陈冉拽着林静逃向突然出现的盗洞。在爬出洞口的瞬间，他回头看见烛龙镜完整映出两人的身影——林静的影子长着蛇尾，而他的影子额头裂开第三只眼。
暴雨倾盆而下，陈冉在雷声中看清盗洞外的碑文：舜帝重瞳，烛龙司夜。雨水冲刷着林静锁骨处的疤痕，那夔龙纹竟在雷光中变成完整的甲骨文——是个"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