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脐带血痕

手机电筒的光圈在死胎腕带上颤抖，苏逸的拇指蹭过运单编号的钢印——CS0307。这个数字让他想起地下室那些婴儿衣物上的刺绣，但此刻更刺眼的是江蕙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口，枪管还带着硝烟灼烧后的余温。
"三十秒。"林轩杨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战术手电的光柱切开黑暗，“冷藏库的备用电源只能维持半小时。”
沈风的脚步声震得楼梯扶手嗡嗡作响，他怀里的防爆毯裹着陈美玲的尸体："袁法医说死胎死亡时间超过四年，但是…"他掀开毯子一角，死胎青紫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尸蜡特有的油光，“这玩意像是从福尔马林里刚捞出来的。”
江蕙的枪口突然调转，子弹击碎沈风脚边的瓷砖："我说过证物要等袁家处理！"她扯过防爆毯的动作扯断了死胎腕带，那个印着乘风物流标志的塑料环滚到苏逸脚边。
苏逸弯腰时听见自己脊椎发出脆响。当他用证物袋收起腕带，指尖触碰到内侧凸起的盲文——那是组经纬度坐标，与他辞职当日错送的包裹地址完全一致。
"地下二层东南角。"袁家的声音混着液氮运输车的轰鸣传来，"2003年市妇幼改建时，陈德昌承包的殡仪馆冷藏库正好嵌在建筑夹层里。"她的解剖刀突然划过苏逸的袖口，“劳驾，快递员先生解释下为什么冷链物流单会出现在这里？”
液氮白雾从门缝溢出，苏逸的睫毛瞬间结满冰晶。当他推开B2-307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三十三具冰棺呈放射状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刻着乘风物流的飞鸟LOGO。江蕙的配枪扫过最近那具冰棺，防弹玻璃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棺内躺着的竟是四年前殉职的警员王振国，他的制服胸章被人换成婴儿奶嘴。
"这是…"沈风的手电筒光柱剧烈抖动，“当年地下赌场行动牺牲的兄弟！”
林轩杨的钢笔尖划过冰棺侧面的霜花，露出底下用血绘制的哺乳记录表："每次扫毒行动后的第三十三天，对应的冰棺温度就会下降七度。"他的镜片蒙上白雾，“和地下室那些母亲哺乳的周期完全吻合。”
苏逸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当他靠近第七具冰棺时，看见自己的快递员证件照贴在棺盖上，照片被红笔画出个婴儿襁褓的轮廓。棺内堆积的奶粉罐突然开始震动，罐身条形码在冷光下拼出江蕙的警号。
"闪开！"袁家的手术刀掷出，精准切断奶粉罐引线。
爆开的粉末在空中形成血色雾霾。苏逸在漫天飘洒的奶粉里摸到张出生证明——父亲栏印着陈德昌的私章，母亲栏却是江蕙的电子签名，而新生儿脚印旁赫然拓着苏逸的指纹。
江蕙的子弹打穿冰棺电源线，飞溅的火花照亮她脖颈暴起的青筋："这是陷害！"她的战术靴碾碎满地出生证明，“我从未…”
"2019年7月15日。"林轩杨突然用钢笔挑起张泛黄的出警记录，"江队当时在特警队参与缉毒行动，而苏队突袭的地下赌场…"他的笔尖停在某个被红圈标注的时间点，“法医报告显示陈美玲死亡时间，正好是江队击毙毒贩的同一分钟。”
液氮运输管突然爆裂，白色寒潮吞没了所有人的惊呼。苏逸在能见度为零的冷雾中摸到江蕙颤抖的肩章，她的配枪保险栓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他们看见冰棺群中央升起个透明保育箱——二十七个奶瓶在液氮中沉浮，每个瓶身都刻着专案组成员的血型。
"RH阴性。"袁家的镊子夹起保育箱底部的脐带残骸，"和陈美玲的血型完全一致。"她的紫光灯扫过苏逸的制服，“但这里还有AB型血的喷溅痕迹——和苏顾问四年前的枪伤出血量吻合。”
沈风突然撞开保育箱防护罩，掏出个正在接收信号的追踪器："频率和乘风物流的GPS定位波段相同！"他的战术平板弹出物流公司的股权结构图，“最大股东是…”
整层楼的冰棺同时开启，冷气将他的尾音冻在空气中。苏逸看见每具尸体手中都攥着半截金线，那些金线在液氮中绷直，最终汇聚到江蕙的战术腰带上——那里别着枚双蛇杖造型的胸针，正是陈德昌殡仪馆的旧标识。
"解释。"苏逸的掌心按在江蕙腰侧的枪套上，那里还残留着地下室的硝烟味。
江蕙突然扯开防弹衣领口，锁骨位置的疤痕在冷光下泛着淡金色："四年前那颗跳弹。"她的指甲深深掐入疤痕，"打穿陈美玲子宫后，钻进了我的防弹插板。"她甩出个变形的弹头，上面沾着已经氧化的羊水结晶。
林轩杨的钢笔检测剂突然沸腾："弹头残留物含有催产素成分！"他的镜片映出保育箱玻璃的倒影，“和死胎脐带血里的药物浓度相同。”
警报声骤然炸响，液氮运输车的显示屏开始倒计时。苏逸在剧烈震动的冰棺间看见江蕙的侧脸与陈美玲的尸体重叠，她们的嘴唇开合着相同的口型——那是句未被说出口的"对不起"，被急速下降的温度冻结成冰晶。
"苏逸！"袁家突然将解剖刀掷向天花板，切断某根暗红色管线，“这些不是液氮管，是脐带血保存装置！”
暗红液体喷涌而出的瞬间，苏逸嗅到浓烈的铁锈味。当他接住坠落的血袋时，标签上的捐献日期让他瞳孔骤缩——正是四年前他中枪住院的那天，而捐献者编号竟是他警校时的学号。
江蕙的配枪突然走火，子弹击碎血袋冷藏柜的电子锁。海量档案袋倾泻而出，最上方那份的封皮印着市局绝密章——《2003年妇幼保健院死婴置换案调查报告》，签发人处签着陈德昌与现任局长的联合签名。
"三十三年前…"林轩杨用钢笔挑开档案袋，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正是此刻他们所在的冷藏库，照片里年轻的陈德昌抱着个死胎，身后冰棺里躺着具胸口纹着双蛇杖的女尸。
沈风的手电筒光柱突然定格在某具冰棺内侧。当他擦去冰霜，看见棺盖上用血画着刑侦支队全体成员的婴儿画像，每个人的脐带都连接着中央的保育箱。而在苏逸的画像下方，有行新鲜的血字：“快递员该送最后一单了。”
苏逸的物流单打印机自动吐出张运单。当他看清收件地址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正是他此刻站立的位置坐标，而寄件人栏赫然印着陈美玲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