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毒链暗涌

变电箱爆出的火星在林若曦瞳孔里烙下残影，她抓起灭火器冲进浓烟时，听见背后传来金属柜门开合的轻响。干粉喷涌而出的白雾中，有人影擦着墙根窜向安全通道，橡胶鞋底在地面留下半枚潮湿的鞋印。
"东南角通风管道！"她对着赶来的保安大喊，灭火器空罐砸在瓷砖上的脆响与逃生梯的吱呀声重叠。等电力恢复时，质谱仪屏幕上的光谱图已变成乱码，唯有采样瓶碎片在防爆玻璃上拼出放射状裂纹，像朵被冰封的毒蕈。
苏文翔的电话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切入："我在三院住院部七楼，王强女儿半小时前突发急性肺水肿。"背景音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但护士站电脑显示，她的病历在三天前被加密为省级重点监护对象。”
林若曦扯下沾满干粉的白大褂。电梯镜面映出她颈侧的黑灰，随着楼层下降渐渐漫成阴云密布的夜空。当她跨出市局大门，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正停在梧桐树影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摇下车窗，指间夹着的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陈队长派的车？"她驻足在三步之外。
"张振海生前的专车。"司机老周露出镶金的门牙，"陈队说现场物证需要复检。"他伸手去开后备箱的刹那，林若曦瞥见他袖口内侧的蓝灰色织物反光，与张振海指甲缝里的纤维如出一辙。
急救车刺眼的顶灯划破住院部走廊。林若曦在七楼防火门后摘下护士帽和口罩，推着治疗车经过苏文翔身边时，听见他对着电话说："…要查省卫计委的加密权限，可能需要…"话音戛然而止，他转头盯着治疗车下层晃动的生理盐水袋。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凝着水雾。王强女儿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呼吸机面罩下，床头卡上的过敏史栏被人用红笔划去"磺胺类"字样。林若曦的指尖刚触到病历夹，值班医生突然按住她的手背：“林主任，这个病人现在归省专家组直管。”
"我是来送毒理比对样本的。"她亮出伪造的转运单，余光瞥见医生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镀金钢笔——笔帽上隆盛化工的LOGO正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
苏文翔的身影在走廊转角一闪而过。林若曦跟着他穿过消防通道，在负二层停车场看见三个穿防化服的人正从冷链运输车搬下贴有生物危害标志的箱子。箱体侧面的物流码被刮去两位数字，但残留的"03"字样让她想起三号车间门牌上的锈迹。
"冷链车每周三凌晨准时出现。"苏文翔将手机屏转向她，监控截图里相同的车辆正驶入隆盛私立医院后门，“有趣的是，医院血液科上周刚接收过一批定向捐赠的造血干细胞。”
冷藏箱搬动的声响突然停顿。穿防化服的男人猛地回头，手持扫描仪的绿灯扫过他们藏身的承重柱。林若曦的后背紧贴冷硬的混凝土，听见苏文翔的呼吸拂过自己耳畔：“别动，他们戴着热成像眼镜。”
货运电梯的嗡鸣声救了她。当扫描光斑移开的瞬间，苏文翔拽着她滚进最近的排水沟槽。污水浸透白大褂的下摆，林若曦却闻到某种熟悉的化学药剂味道，混着地下停车场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
"三氯乙烯。"她压低声音，"隆盛化工去年被举报违规排放的污染物。"手机电筒照亮沟壁附着的彩色油膜，虹光中漂浮的结晶物与三号车间雨水样本如出一辙。
苏文翔突然扯开她的衣领。林若曦肘击的刹那，发现他指尖捏着枚正在蠕动的透明软体生物。那东西在强光下显出内脏般的脉络，尾部黏液在地面拖出荧光绿的痕迹。
"水蛭？"她皱眉。
"基因测序用的水蛭，体内携带重组凝血因子。"律师用密封袋封存活体样本，"隆盛生物三年前就被吊销执照，但他们的培养液编号…"他翻转袋体，露出标签上被酸液腐蚀的"03-B"字样。
破晓时分，林若曦在解剖室显微镜下发现更惊悚的事实。水蛭口器残留的人体细胞中，竟含有与王强女儿骨髓配型完全相符的HLA抗原。当她调出基因库比对时，警报声再度炸响——这次是市局内部系统弹出鲜红的权限提示框。
"省厅刚下的协查通告。"陈队长踹开门的力道震落柜顶的标本瓶，"专案组正式接管王强案，所有物证立即封存。"他身后穿便装的男子掏出证件，国徽下的"特别监察科"字样泛着冷光。
林若曦在移交清单上签字的钢笔突然断墨。她用力甩动的刹那，笔尖飞出的墨滴溅在监察科官员的袖扣上，暗金色纹路里藏着微型摄像头的反光。对方擦拭的动作过于急促，露出腕内侧注射留下的青紫色针眼。
“小心！”
苏文翔的吼声与玻璃炸裂声同时抵达。监察科官员扑向载玻片存储柜的瞬间，林若曦旋身将加密硬盘掷向通风管道。防暴警察冲进来时，她正被苏文翔按在解剖台下，眼前晃动着对方风衣内衬的丝绸纹路——深灰底上浮动的暗纹，竟是放大的DNA螺旋结构图。
混战中某只警棍误触了解剖台开关。自动解剖锯启动的嗡鸣里，苏文翔突然贴着林若曦耳畔说："王强女儿的配型资料，是从妇幼保健院服务器泄漏的。"他呼吸间带出的雪松香水味，掩住了背后监察科官员掏出的乙醚手帕味道。
当林若曦在窒息中摸到解剖剪时，窗外传来集装箱卡车刺耳的刹车声。特别监察科的人像收到某种指令般突然撤退，留下满室狼藉。苏文翔抹去嘴角的血渍，从破碎的标本瓶堆里捡起半张被溶液泡发的工作证——隆盛生物技术总监的照片正在化学药剂侵蚀下扭曲成狞笑的表情。
"他们在找这个吧？"林若曦展开掌心，沾满血污的U盘闪着冷光。半小时前她假装摔倒，从监察科官员公文包侧袋摸到的加密器，此刻正渗出淡绿色的液体。
苏文翔用镊子夹起U盘插入平板电脑，十六位密码破解进度条开始跳动时，他忽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擦伤：“林主任刚才剪绳子的时候，故意划破我皮肤取血样？”
解剖室的排风扇将这句话卷进通风管道。林若曦默不作声地将采血针藏回袖口，屏幕上此刻弹出的文件令他们同时屏息——二十七个未成年患者的器官移植记录，配型方清一色标注着"隆盛集团特别项目"。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若曦站在市局天台望着苏文翔的奔驰驶入车流。她手中攥着的试管里，暗红色血液正在分离出诡异的荧光层。手机震动传来技术科小张的讯息：「妇幼保健院数据库有幽灵账号，登录IP指向政法委办公楼。」
当她转身欲下楼时，某块松动的水泥板突然塌陷。抓住护栏的刹那，她看见自己影子被朝阳拉长投在对面大厦玻璃幕墙上，而某个举着长焦镜头的黑影正从三十层办公室窗前快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