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复仇时刻

雨丝裹着冰碴子抽在脸上，陆预缩了缩脖子。小黄皮子在他肩头打了个喷嚏，爪子勾着的铜铃叮当乱响，惊飞了路边枯树上的寒鸦。
"这顶针…"陆预摸出铁环，内圈的"珏"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子梓突然停步，桃木剑鞘重重磕在他膝盖弯，“收声！”
山道拐弯处立着块青石碑，半截埋在积雪里。子梓蹲下身扒开冰碴，露出"柳仙冢"三个血红的字。碑后歪着半座土地庙，褪色的红布条缠着腐烂的供果，香炉里插着三根槐木钉。
"有人动过镇物。"子梓用剑尖挑起块碎陶片，“柳仙坟裂了口子，今晚子时必出祟。”
小黄皮子突然蹿上石碑，冲着西北方吱吱尖叫。陆预顺着望去，远处山坳里飘着缕青烟，隐约能看见飞檐翘角。"是家客栈！"他眼睛发亮，“前年跟爹去镇上送棺材见过，老板娘会蒸粘豆包…”
"闭嘴。"子梓甩出张黄符贴在他嘴上，“柳仙冢方圆十里不该有活人。”
符纸突然自燃，灰烬在雨中凝成箭头指向客栈。小黄皮子跳回陆预肩头，爪子在他耳朵上挠出三道血痕。子梓盯着陆预口袋里露出的顶针，突然扯下他一根头发缠在剑穗上，“跟着头发走，别碰任何吃食。”
客栈灯笼在暮色里像团鬼火。陆预刚要推门，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堂屋里摆着八仙桌，长条凳上坐着五个穿棉袄的客人，背对着门一动不动。柜台后转出个穿绛紫棉袍的女人，金线绣的牡丹从领口开到裙摆。
"哎哟两位打尖还是住店？"老板娘甩着帕子凑过来，鬓角别的绒花蹭过陆预下巴。小黄皮子突然钻进他衣领，爪子死死抠住锁骨。
子梓的桃木剑横在两人中间，“两碗素面，不要葱蒜。”
"姑娘这话说的，"老板娘帕子掩住嘴笑，"咱家招牌是酱驴肉，祖传的老汤吊了三十年…"她说话时眼珠子左右乱转，柜台后的酒坛突然晃了晃。
五个客人齐刷刷转头，惨白的脸像糊了层糯米纸。最左边的老头咧开嘴，牙缝里嵌着黄鼠狼毛：“驴肉火烧配烧刀子，香得很。”
陆预后颈汗毛直立。老头棉袄下摆沾着暗红血渍，脚边麻袋渗出黄褐油斑。子梓突然踹翻条凳，五个客人栽倒在地，棉袄里簌簌掉出稻草——竟是扎的纸人！
"好俊的身手。"老板娘退到柜台后，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可惜黄仙护不住短命鬼。"她掀开酒坛封泥，浓腥的黑血涌出来，里面泡着半截蛇尾。
小黄皮子炸成个毛团，铜铃疯狂震颤。子梓甩出五帝钱钉住纸人，拽着陆预往楼上跑：“去天字房！窗台下有…”
楼梯木板突然塌陷，陆预抓着扶手翻身滚进二楼走廊。走廊尽头烛光摇曳，门楣上"天字房"的牌匾斜挂着，门缝里渗出铁锈味。小黄皮子突然蹿向反方向，冲着堆杂物的角落尖叫。
"这边！"陆预扑过去扒开破草席，露出个狗洞大小的暗门。楼下传来瓦罐碎裂声，老板娘尖利的笑声混着蛇类吐信的嘶响：“小棺材匠，你爹没教过你柳仙最爱吃活人心肝？”
暗室里堆满柳条筐，子梓点燃符纸照亮墙壁——密密麻麻的符咒中央钉着具干尸，蛇尾缠着黄鼠狼骸骨。陆预怀里的顶针突然发烫，干尸手指上的戒痕与铁环严丝合缝。
"是萨满的缚灵阵。"子梓剑尖挑开干尸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师姐的标记…”
客栈突然剧烈摇晃，瓦片暴雨般砸在暗室顶上。小黄皮子咬住陆预裤脚往墙角拖，爪子拼命刨地。腐臭的泥土下露出半块石碑，刻着"鹿珏殁于此"。
"不可能！"子梓的桃木剑劈在石碑上，火星四溅，“师姐的命灯还亮着！”
楼下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老板娘的声音忽远忽近："二十年前有个傻丫头，非要查什么五仙祭…"暗室墙壁渗出黑血，符咒开始剥落。干尸突然睁开眼，蛇尾缠住陆预的脚踝。
小黄皮子跃上干尸头顶，冲着陆预手里的铜铃吱吱叫。陆预突然想起父亲钉棺材时哼的调子，哆嗦着嗓子哼起来。铜铃应声飞起，铃舌重重撞在干尸天灵盖。
蛇尾瞬间僵直，干尸喉咙里发出老孙头的声音："烧…烧了…"子梓甩出张紫色符纸贴住干尸嘴巴，桃木剑捅进心窝：“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客栈地板突然塌陷，陆预抱着小黄皮子栽进酒窖。成排的陶瓮汩汩冒泡，每个瓮口都探出颗人头。最中央的陶瓮裂开道缝，半张女人脸浮在血水上，眉眼与子梓有七分相似。
"师…"子梓的剑穗突然断裂，头发丝变成青蛇缠住手腕。老板娘从血水里升起，下半身化作蛇尾：“好师妹，当年你抢了出马弟子的名额，如今该还债了。”
陆预突然抓起陶片划破手心，血珠溅在铜铃上。小黄皮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酒窖四壁应声崩裂。月光透过屋顶破洞照进来，哪有什么客栈，分明是座荒坟！
坟头歪着半截石碑，正是他们见过的柳仙冢。子梓的桃木剑插在碑上，剑穗缠着根灰白指骨。陆预哆嗦着摸出顶针，发现内侧多了道血痕。
"是师姐的障眼法。"子梓拔出桃木剑，剑尖挑着片蛇鳞，“有人用她的魂镇着柳仙冢。”
小黄皮子突然蹿上坟头，爪子刨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本日记，字迹娟秀凌厉："丙子年腊月，查实五仙祭实为炼尸阵，陆永贵递的投名状…"纸页在此处撕裂，血迹晕染了"顶针为凭"四个字。
远处传来唢呐声，一队白衣人抬着棺材转过山坳。子梓拽着陆预躲到碑后，看清抬棺人脚不沾地，纸钱落在雪上竟燃起绿火。棺材缝里垂下一绺白发，发梢系着枚铜铃，与陆预怀里的一模一样。
"是活葬棺。"子梓往陆预手心画了道符，“柳仙要借活人阳气破冢，你…”
话没说完，棺材盖突然炸开。白发老者直挺挺立起来，脸上布满鳞片，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客栈纸人。小黄皮子龇牙扑上去，被老者袖中蹿出的青蛇咬住后腿。
陆预抄起坟前供桌上的烛台砸过去，老者喉咙里发出老板娘的笑声："小棺材匠，你爹当年亲手钉的镇魂钉…"青蛇突然调头扑向子梓，却被铜铃震成两截。
子梓的罗盘指针疯转，突然指向陆预胸口：“黄仙借命！快念请神咒！”
陆预张嘴却发不出声，喉结上浮现黄鼠狼爪印。坟堆轰然塌陷，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蛇巢。千百条青蛇托着具水晶棺升起，棺中女子穿着绛紫寿衣，鬓角绒花鲜红欲滴。
"师姐！"子梓的惊呼被蛇啸淹没。水晶棺盖缓缓滑开，鹿珏的指甲暴长三寸，直插陆预心窝。小黄皮子化作黄光撞偏利爪，自己却被蛇群缠住拖向棺底。
陆预怀里的顶针突然飞起，正正套在鹿珏无名指上。棺中女子发出凄厉尖叫，皮肤下的蛇鳞片片剥落。子梓趁机将桃木剑刺入棺椁缝隙：“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山崩地裂的巨响中，陆预看见父亲站在蛇巢深处，手里攥着把带血的剥皮刀。小黄皮子咬住他裤脚往外拖时，鹿珏的最后一缕黑发缠上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