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毁了柳仙真身

"爹！"陆预踹开自家院门，木板床上蜷着个人形。陆永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动，布满老茧的手攥着半截桃木钉，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墙角堆着的棺材坯子渗出暗红液体，空气里弥漫着柳树皮腐烂的酸味。
小黄皮子蹿上房梁，冲着西边炸毛嘶叫。陆预顺着望去，老孙头家的灵棚塌了半边，纸扎的童男童女滚在泥地里，描画的笑脸被雨水泡得狰狞。
"让你…别管闲事…"陆永贵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掐住儿子脖颈。老人眼白泛着青灰，嘴角淌下黄绿色黏液，“柳仙…动了真怒…”
铜铃声破空而来，桃木剑挑开陆永贵的手。子梓甩出五枚铜钱压在老棺材匠胸口，转头冲呆愣的陆预吼：“去灶房抓把糯米！要陈年的！”
陆预跌跌撞撞扑向米缸，指尖触到团冰凉的东西。半截青蛇尸体盘在米堆里，鳞片泛着金属光泽。他想起前日给孙家送棺材，看见孙家小子折了柳仙庙前的蛇形树枝当柴烧。
"磨蹭什么！"子梓夺过糯米撒在门槛，青烟腾起的瞬间，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十八户人家的烟囱同时冒起黑烟，那烟凝成上百条蛇形，吐着信子朝陆家游来。
小黄皮子发出尖锐的啼叫，陆预眼见着父亲瞳孔变成竖线。陆永贵喉结滚动发出蛇类的"嘶嘶"声，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箭。子梓旋身避开，血珠溅在棺材板上竟蚀出焦痕。
"柳仙借体！"子梓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画符，“把你爹摁住！”
陆预扑上去时闻见浓重的腥气，父亲肋骨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小黄皮子突然跳上陆永贵肩头，尖牙狠狠撕开老人后颈。皮肉翻卷处露出青鳞，半截蛇尾"啪"地抽在陆预脸上。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桃木剑贯穿陆永贵右肩钉入床板，黑血喷溅中窜出条双头小蛇。子梓甩出符纸的刹那，陆预抄起门闩将蛇砸成肉泥。
铜钱阵外的黑烟蛇群突然暴动，小黄皮子蹿上窗台发出长啸。远处林子里响起连绵的吱吱声，无数黄影在雪地里跳跃。黑烟蛇群调头扑向孙家灵棚，撞翻了停灵的柏木棺材。
"孙家小子折了柳仙真身，全村的保家仙都反了。"子梓扯下腰间铜铃塞给陆预，“去村口老槐树，把第七盏灯笼摘了！”
陆预抱着铜铃冲出院子，背后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孙家棺材盖被掀飞，老孙头的尸体直挺挺立在灵堂前，脖颈缠绕着新生柳枝。更多村民从屋里爬出来，手脚反折着地，眼窝里钻出嫩绿芽苗。
小黄皮子追着陆预的脚跟，每当有柳枝从地底刺出，它就龇着牙扑上去撕咬。村口槐树突然剧烈摇晃，七盏白灯笼变成七颗人头，腐烂的脸孔咧开嘴笑。陆预攥着铜铃的手直冒冷汗，听见子梓在远处喊：“摇铃！念你爹打棺材时哼的调！”
沙哑的哼唱混着铜铃脆响，槐树枝条突然暴长缠住陆预的腰。小黄皮子闪电般蹿上树梢，利爪撕开最大的那盏灯笼。人皮灯笼坠地瞬间，整个村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陆预跌坐在树根旁，看着村民们像割倒的麦子般栽进雪地。他连滚带爬跑回家，却见父亲仰面躺在床上，胸口插着那根桃木钉。子梓的道袍染满黑血，正用朱砂在棺材头写镇煞符。
"它们暂时退了。"女道士没抬头，“但柳仙真身被毁，方圆百里的长虫都要来讨债。”
小黄皮子突然跳到棺材盖上，冲着西厢房尖叫。陆预冲进父亲的工作间，发现所有棺材的底板都被撬开，露出用血画的诡异图案——无数小蛇缠绕着黄鼠狼。
"你爹早知道要出事。"子梓摸着棺木上的抓痕，“这些镇物压不住五仙内斗，他用自己的命给全村人换了一夜安宁。”
后半夜的丧钟是陆预亲手敲响的。他给父亲换寿衣时，发现老人脊梁骨上布满鳞片状硬痂。小黄皮子蹲在灵前啃着供果，突然叼来半本焦黄的册子。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人蛇交缠的图腾，落款是二十年前的日期。
"是萨满的请神簿。"子梓翻到某页突然僵住，“你爹参加过柳仙祭？”
陆预想起父亲总在清明夜失踪，回来时浑身沾着柳树汁液。册子最后一页的血手印尚未干透，歪歪扭扭写着：珏丫头，对不住。
"鹿珏？"子梓猛然揪住陆预衣领，“你认识我师姐？”
院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小黄皮子炸着毛挡在陆预身前。月光下，上百条青蛇组成的巨浪翻过墙头，蛇群中央立着个柳条编成的人形。子梓甩出符纸的瞬间，陆预怀里的铜铃突然自动飞向蛇群，铃舌上的篆文泛起血光。
柳条人发出老孙头的声音：“陆家小子，把请神簿烧了！”
小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结出古怪的手印。蛇群仿佛撞上无形屏障，柳条人发出不甘的嘶吼渐渐消散。子梓盯着小黄皮子喃喃：“它不是普通黄仙…”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灵堂时，陆预在父亲棺材前烧了那本册子。小黄皮子蹲在火盆旁，将燃烧的纸灰摆成北斗形状。子梓收拾包袱时突然开口：“跟我走，黄仙认你做了出马弟子。”
“俺啥也不会…”
"但你有它们稀罕的傻气。"子梓踢开试图咬她道袍的小黄皮子，“五仙斗法要见血，你爹用命给你铺的路，走不走？”
出村时陆预回头望，那些僵卧的村民正在晨雾中融化，皮肉化作柳絮漫天飞舞。小黄皮子蹲在他肩头，爪子紧紧勾着铜铃红绳。子梓在前头忽然轻笑：“知道它为什么跟着你？黄仙报恩要讨口封，你当时说的那句’是条性命’，给它修成了半仙之体。”
山道上飘起细雨，陆预摸到口袋里多了枚生锈的顶针。昨夜替父亲收敛时，这物件从老人指节掉下来，内圈刻着个模糊的"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