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青鸾啼血

七日后，长安城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沈之禾蹲在朱雀桥头，看冰棱在石狮鬃毛上结出琉璃花。掌心玉色纹路已蔓延至腕间，每当触碰水面都会凝出薄冰。
"沈姑娘。"天奇的狐裘兜头罩下，带着松烟墨的气息，"青鸾阁有具尸体需要你验看。"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里，隐约浮动着迦南香——正是那夜裴府残留的气味。
青鸾阁三楼的雅间暖如春日，却遮不住腐臭味。当沈之禾掀开绣金锦被时，在场衙役齐齐后退——被褥里裹着具半腐的女尸，皮肉与锦缎粘连处生出玉色菌丝，竟在尸身上织出缠枝莲纹。
"死者苏娘子，青鸾阁乐伎。"天奇用剑鞘挑起妆台上的螺钿盒，"三日前称病闭门，今晨侍女发现时..."他话音戛然而止，盒中胭脂突然涌出黑血，在波斯地毯上画出北斗七星图。
沈之禾的银针刚刺入尸身膻中穴，针尾突然窜出金线缠住天奇手腕。龙悦在识海中轻笑："好精妙的傀儡术，这姑娘三魂七魄都被做成了牵丝人偶。"
话音未落，尸体突然睁眼。玉色菌丝如蛛网暴长，瞬间缠住沈之禾脖颈。天奇挥剑斩断菌丝，剑锋触及菌丝时却迸出火星——那些菌丝里竟掺着金丝。
"小心！」沈之禾旋身抛出符纸，朱砂在虚空画出缚灵阵。当金光笼罩尸身时，他们看见苏娘子后颈浮现北斗七星纹，其中天璇位正对应着天奇胸口的星纹。
突然有琵琶声自窗外飘来。沈之禾推开雕花窗，见对街茶楼檐角挂着盏走马灯，灯影里映出七个玉俑新娘的身影。当先那位抱着烧槽琵琶，指法竟与苏娘子生前惯用的《破阵乐》如出一辙。
子夜时分，两人循着菌丝痕迹找到荒废的教坊。推开朱漆斑驳的大门，沈之禾的骨刀突然嗡鸣不止——庭院里七具玉俑围成星阵，每具心口都插着半枚鎏金缠枝莲纹玉佩。
"是千魂阵的阵眼。"龙悦的灵力在经脉中翻涌，"用七具至阴玉俑吸食北斗星力，等到..."她突然闷哼一声，沈之禾的右手瞬间玉化，指尖碰到的廊柱立刻覆上冰霜。
天奇突然握住她玉化的手。至阳之气顺着手掌交握处涌来，竟将玉色逼退寸许。沈之禾惊愕抬头，看见青年眼底映着雪光："三日前我在藏书阁找到卷宗，永徽三年的教坊命案..."
话未说完，琵琶声破空而至。七个玉俑同时转头，烧槽琵琶的弦丝化作金线缠住天奇四肢。沈之禾挥刀斩弦的瞬间，玉俑们齐声唱起《兰陵王入阵曲》，声波震得瓦当簌簌坠落。
"她们在唤醒阵灵！"沈之禾将骨刀刺入地面，鲜血顺着刀柄莲花纹渗入土中。当血色藤蔓破土而出时，天奇突然撕开前襟——他胸口的北斗星纹正与玉俑们共鸣，至阳之血滴在阵眼处，竟将鎏金玉佩熔成金水。
琵琶声陡然凄厉。沈之禾趁机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龙族禁咒。当鎏金咒文缠住天奇的剑锋时，剑身浮现出归墟海特有的玄冥纹。双剑合璧的刹那，七具玉俑同时炸裂，露出藏在胸腔的鲛人灯——灯芯竟是苏娘子的三魂。
大雪纷飞中，沈之禾拾起半片未燃尽的灯罩。借着月光，她看见残片上画着归墟海眼，漩涡中心隐约是黑袍人的轮廓。天奇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三年前我在东海剿匪时，见过这种鲛人灯。"
更鼓声传来时，沈之赫发现掌心玉纹退到了指节。她望着正在收拾残局的天奇，忽然想起龙悦的警告——至阳之体的血能暂时压制反噬，但若动情，便是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