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画皮

天奇指尖的血珠凝在沈之禾唇上，式神契约的金纹忽然从锁骨蔓至心口。他望着怀中人鎏金色的竖瞳，喉结动了动："阴阳师都这般...孟浪？"
"少卿大人心跳得比骊山玉磬还急呢。"沈之禾染血的指尖点在他胸膛，突然翻身将人压在观星台的八卦阵眼上。夜风卷着残破的乐谱掠过汉白玉阶，她发间银簪垂落的珍珠坠子晃过天奇鼻尖，迦南香混着血腥气酿成蛊毒。
龙悦的灵识在识海翻涌——式神契约竟在反哺灵力。天奇命宫腾起赤色凤影，至阳之气顺着交握的掌心渡来，竟与龙脉产生微妙共鸣。
"沈姑娘..."天奇嗓音发紧，腕间金纹忽明忽暗，"你的眼睛..."
沈之禾右眼鎏金褪去，露出原本的琥珀色。她俯身咬破他下唇，将带血的符咒画在彼此交叠的掌心："契约已成，往后可要唤我阿悦。"
话音未落，太常寺地砖突然龟裂。三十三架编钟残骸中钻出血色藤蔓，藤条上开满人面花。沈之禾骨刀斩断袭来的藤蔓，花蕊中竟掉出枚刻着"裴"字的玉珏——正是月前礼部侍郎儿媳玉化案的关键证物！
"是裴府新娘的陪葬玉。"天奇挥剑劈开缠上脚踝的藤条，"这些妖藤在吞噬玉俑残存的龙脉之气。"
沈之禾突然拽着他跃上飞檐。夜色中的长安城亮起诡异红光，朱雀大街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龙悦的灵识刺痛难当，她看见无数细如发丝的傀儡线正从骊山方向延伸而来，每根线都牵着具行走的玉俑。
"有人用《黄帝炎》残谱操控玉俑。"她将骨刀插进瓦缝，刀身映出城郊乱葬岗的虚影，"三百玉俑正在聚集..."
天奇突然捂住她眼睛："别看。"
掌心温热驱散识海剧痛，沈之禾怔住。这动作与千年前式神护主时如出一辙，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夜风掀起天奇玄色官袍，露出腰间挂着的半枚焦尾琴弦——是柳霜儿案留下的证物。
"阿悦。"他第一次唤她真名，"若我成为式神，可能替你分担反噬？"
沈之禾刚要开口，朱雀门突然传来骚动。巡夜武侯的灯笼汇成火龙，有人嘶喊着"画皮妖"在永兴坊作乱。她反手拔出骨刀，刀锋映出天奇凝重的侧脸："看来今夜要劳烦少卿大人...当回诱饵了。"
永兴坊的槐花被血染成胭脂色。沈之禾蹲在染血的坊墙上，看天奇执剑走入空巷。玄色官袍掠过青石板，月光将他影子拉得细长——影子突然扭曲着立了起来！
"来了。"沈之禾指尖符咒蓄势待发。
那天青襦裙的姑娘从影子里钻出来时，天奇险些捏碎剑柄。柳眉杏眼的少女抱着破旧琵琶，后颈隐约可见蛛网状缝合线——正是三日前被超度的柳雪人偶！
"郎君买画吗？"人偶歪头轻笑，指尖在虚空勾画。墨色晕染成美娇娘，画中人的脸竟是天奇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沈之禾的骨刀破空而至，刀刃却被水墨屏障吞噬。人偶突然裂成两半，空腔里掉出张染血的《大晟乐谱》残页。天奇挥剑斩断缠上残页的傀儡线，发现乐谱背面绘着骊山皇陵的密道图。
"是调虎离山。"沈之禾拽着他捏瞬移诀，"有人要动龙脉玉俑！"
骊山皇陵的守陵军横七竖八倒在神道上，每人咽喉都插着片槐花瓣。沈之禾踩着月光跃上碑亭，看见三百玉俑正列队走向地宫，每具玉俑心口都嵌着焦尾琴弦。
"《黄帝炎》的残谱被刻在琴弦上。"她挥袖洒出符咒，黄纸却在触及玉俑时自燃，"有人在用音律唤醒玉俑..."
天奇突然捂住她嘴。地宫深处传来编钟闷响，音波震得碑林颤动。三百玉俑同时转头，眼眶里燃起幽蓝鬼火。沈之禾的式神契约骤然发烫，天奇腕间金纹亮如烙铁。
"闭眼。"他忽然将人按在怀里，剑锋划过掌心。至阳之血滴在沈之禾后颈莲花烙印上，竟暂时压制住暴走的灵力。
玉俑队列突然骚动，有具玉俑跌出队伍。沈之禾趁机掷出骨刀，刀身刺入玉俑后颈的瞬间，她看见傀儡线另一端连着个戴傩面的乐师——正是太常寺自爆的琴弦人！
"他没死透。"沈之禾拽着天奇追进地宫，"龙脉玉俑要活人献祭才能完全苏醒，他需要..."
惨叫声打断她的话。地宫陪葬坑里，十几个少女被钉在青铜编钟架上，手腕血线汇成符咒。沈之禾认出其中就有永兴坊失踪的歌姬，她们咽喉都插着槐枝，开出的花苞里裹着人面蛊虫。
傩面人敲响人骨磬，血符骤然发亮。天奇挥剑斩断最近的血线，少女却突然睁眼咬向他脖颈。沈之禾的骨刀及时挑飞蛊虫，虫尸爆出的汁液腐蚀青铜，显露出编钟内壁的《黄帝炎》全谱。
"原来在这里。"傩面人扯下面具，露出被琴弦割烂的脸，"当年太宗皇帝将真谱铸进钟器，唯有至阴之血能..."
沈之禾的符咒与话音同时炸响："至阴之血在此！"
她划破掌心按在编钟上，血线顺着音律纹路蔓延。天奇的剑锋已刺穿傩面人心脏，却发现对方早被傀儡线操控成空壳。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三百玉俑齐刷刷跪下，朝着龙脉所在的方向叩首。
"阿悦！"天奇接住脱力的沈之禾，发现她后颈莲花烙印爬满裂痕，"你用了禁术？"
"总得有人...当钥匙..."她咳出血沫，鎏金瞳孔忽明忽暗，"少卿大人可愿...陪我赌把大的？"
地宫穹顶裂开缝隙，月光漏进来照在编钟架上。沈之禾沾血的手按在天奇心口，式神契约的金纹突然裹住两人。三百玉俑发出龙吟般的啸叫，龙脉之气冲天而起，在夜幕中化作鎏金巨龙。
长安城的更夫看见骊山方向亮如白昼。大理寺的案牍库内，记载龙脉秘闻的典籍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绘着阴阳师与式神的那页。泛黄的纸页上，朱砂批注鲜红如血："式神契成，天下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