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玉髓

骊山地宫震颤的瞬间，长安城东市玉器铺的镇店之宝突然碎裂。拇指大小的玉髓滚落柜台，在晨曦中折射出三百道血光，每道光里都映着具行走的玉俑。
"要出大事啊。"老掌柜哆嗦着捧起玉髓，发现石中沁着的千年血丝竟在蠕动，"快去报官！"
大理寺验尸房内，沈之禾正用银刀挑开玉俑眼眶。天奇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她发间垂落的珍珠簪子沾着玉粉，在晨光里像串细碎的星子。
"喝药。"他把瓷碗推过去，碗底沉着朵并蒂莲，"昨夜你灵力透支时..."
"少卿大人亲自熬的？"沈之禾突然凑近他颈侧轻嗅，"当归三钱，雪莲五两，还掺了心头血？"她鎏金色的竖瞳泛起涟漪，天奇喉结微动，官袍下的金纹契约隐隐发烫。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衙役扛着具青玉棺材撞开木门，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桃木钉。沈之禾指尖刚触到棺椁，整具玉棺突然渗出血珠，在青石板上汇成个"赦"字。
"是玉匠张老头的棺材。"衙役擦着汗，"今晨发现时，棺材里...空了。"
天奇剑眉微蹙。张老头是骊山皇陵最后一位守陵玉匠，三日前暴毙时尸身不腐，大理寺还未来得及验尸。沈之禾绕着棺材踱步，突然屈指敲击棺壁——空腔回响中夹杂着编钟余韵。
"这不是棺材。"她骨刀刺入棺盖缝隙，"是具镇魂的乐器。"
刀刃撬开的刹那，三百根琴弦从棺内迸射而出。天奇揽着沈之禾旋身避开，琴弦钉入墙壁织成乐谱，正是《黄帝炎》缺失的第三章！沈之禾突然闷哼，后颈莲花烙印爬出金线，与乐谱产生诡异共鸣。
"别碰那些弦！"她拽住天奇手腕，"有人在用禁曲召唤式神..."
话音未落，琴弦突然自行颤动。沈之禾袖中符咒化作火凤扑向乐谱，乐符却在烈焰中扭曲成傀儡线，另一端赫然连着大理寺案牍库的方向！
天奇剑锋斩断傀儡线的瞬间，案牍库传来轰然巨响。两人赶到时，只见记载龙脉秘闻的书架全部倒塌，泛黄纸页在空中拼成地图——骊山深处竟标注着"活人冢"三个血字。
"是调虎离山。"沈之禾碾碎沾着龙涎香的纸页，"有人要动活人冢里的..."
她忽然顿住。天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玉俑纹路，式神契约的金纹正被玉色侵蚀。沈之禾突然咬破指尖点在他眉心，至阴之血与至阳之气相撞，激得案牍库内狂风大作。
"契约反噬。"她鎏金瞳孔映出天奇逐渐玉化的手臂，"龙脉在排斥式神。"
天奇忽然握住她滴血的手指："若我自愿成为玉俑呢？"
"你疯了？"沈之禾甩开他的手，"玉俑需活人祭炼，魂魄永世不得..."
"但能替你承住龙脉反噬。"天奇扯开衣襟，心口契约金纹已蔓延成锁链状，"阿悦，其实那日在地宫..."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的话。衙役捧着东市玉器铺的玉髓闯进来，血丝在玉石中游走如活物。沈之禾指尖刚触到玉髓，石中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是二十年前安乐公主难产而亡的怨气！
"玉俑要复活死胎。"她捏碎玉髓，血雾中浮现骊山活人冢的虚影，"有人用《黄帝炎》当安魂曲，借龙脉养尸..."
话音未落，虚影中的活人冢突然炸开。三百玉俑抬着具水晶棺走出墓道，棺中女子腹部隆起，心口插着半枚焦尾琴弦——正是失踪的前太常卿之女柳霜儿！
"柳姑娘不是三年前就..."天奇剑锋发出龙吟，"难道那些玉化案都是..."
"都是养尸的祭品。"沈之禾袖中骨刀嗡鸣，"从裴府新娘到柳霜儿，每个玉化者都带着焦尾琴弦——有人在用禁曲缝合魂魄！"
暮色降临时，两人潜入活人冢。沈之禾踩着天奇掌心跃上墓墙，发现守墓的玉俑眼眶里嵌着人面蛊虫。她摘下发间银簪掷向蛊虫，簪头珍珠突然爆开，符咒灰烬中显出个"裴"字。
"礼部侍郎裴禹。"天奇用剑尖挑起蛊虫残骸，"上月他夫人暴毙，尸身..."
"也玉化了。"沈之禾冷笑，"好个忠君爱国的裴大人。"
墓道深处传来编磬清音，三百玉俑齐刷刷跪地。水晶棺中的柳霜儿突然睁眼，腹中死胎发出尖锐啼哭。沈之禾拽着天奇躲进阴影，看见裴禹捧着《大晟乐谱》从墓室走出，官袍下摆沾着玉粉。
"时辰到了。"裴禹将乐谱摊在水晶棺上，"霜儿，为父这就让你孩儿..."
沈之禾的骨刀破空而至，刀刃却被玉俑组成的屏障挡住。天奇挥剑斩向裴禹，剑锋却被乐谱中钻出的傀儡线缠住。柳霜儿腹中突然伸出青紫小手，指尖捏着半块鎏金玉佩——与新娘案证物严丝合缝！
"原来裴大人要复活的是..."天奇瞳孔骤缩，"前朝太子！"
裴禹突然狂笑："太宗皇帝毁我萧氏龙脉，老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话未说完，柳霜儿腹中死胎突然炸开，血雾中爬出个浑身玉甲的婴孩，心口插着的焦尾琴弦正与龙脉共鸣！
沈之禾的符咒与婴啼同时炸响。活人冢开始崩塌，玉俑纷纷跳入血池献祭。天奇突然将剑锋刺入自己心口，至阳之血喷在契约金纹上，式神之力强行扭转龙脉流向。
"你做什么！"沈之禾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契约...不是要同生共死么..."天奇染血的手抚上她后颈莲花烙印，"这次...换我渡你..."
龙脉之气突然倒灌，玉甲婴孩发出凄厉哭嚎。沈之禾抱着天奇跃出墓道时，看见裴禹被反噬的玉俑撕成碎片。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她颤抖着咬破舌尖，以血为契画下禁术符咒。
"以吾神魂，换尔重生。"她将额头抵在天奇渐冷的唇上，"式神契成，山河为证。"
朝阳跃出骊山时，大理寺案牍库的龙脉图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新的标注，朱砂小楷写着"式神劫"三字。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半块前朝太子玉佩正静静躺在瓦砾中，玉纹里沁着的血丝像极了蠕动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