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钢筋上的裂痕

市局后院的老槐树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周然举着伞冲进解剖室时，裤脚已经溅满泥点。昨夜从幼儿园地基挖出的保险箱正躺在操作台上，泛着水腥气的千纸鹤标本在物证灯下透出细密折痕。
"苏队又通宵？"顾风抱着保温杯晃进来，金丝眼镜上蒙着雾气，"蒋律师在接待室等他两小时了。"
周然用镊子夹起千纸鹤边缘的褐色污渍："这是血渍氧化后的颜色。"她忽然转头看向监控屏幕，"三年前安置房坍塌案的卷宗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抱着千纸鹤..."
"周法医猜谜前能先看看短信吗？"蒋清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迈进门槛，香奈儿链条包甩在解剖台边，"城北跨江大桥工地发现三具尸体——被绑在桥墩钢筋上。"
苏文霖的警服带着夜露寒气撞开玻璃门，左手还拎着物证科刚送来的混凝土样本："死者身份？"
"都是星海建材的质检员。"蒋清清划动平板调出档案，"更巧的是，他们负责验收的钢筋型号..."她将检测报告投影到白墙，"和二十年前希望小学用的是同一批。"
暴雨冲刷着江岸的蓝色围挡。周然蹲在歪斜的桥墩旁，镊子尖挑起块带锈的钢筋片："苏组长见过会流泪的钢筋吗？"她将样本举向探照灯，"这些锈蚀纹路和当年坍塌现场的断口完全吻合。"
顾风提着工具箱深一脚浅一脚走来，白大褂下摆沾满江藻："更精彩的是..."他举起紫外线灯照亮钢筋编码，"这些钢材的炉号居然和幼儿园地基里的一样！"
"说明二十年来有人在循环使用问题钢材。"苏文霖的警靴碾过泥地里的验收单，"查查星海建材的运输记录。"
蒋清清的红指甲划过平板电脑："运输部主管王德发，正是三年前拆迁办张科长的表弟。"她突然轻笑，"他儿子上周刚转入贵族小学，班主任是住建局长的情人。"
解剖室的无影灯嗡嗡作响。周然将解剖刀对准死者手腕的勒痕："这些纤维来自尼龙扎带。"她忽然抬头，"和拆迁办搅拌车里发现的扎带是同一批次。"
苏文霖翻动现场照片的手突然顿住："周法医见过用尸体打桩吗？"他指着桥墩结构图，"这种捆绑方式会让钢筋承重偏移..."
"导致三年后桥面坍塌。"顾风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个密封袋，"在死者鞋底发现的混凝土碎屑——和住建局长别墅装修用的特供建材成分相同。"
暴雨夜的建材公司仓库泛着铁锈味。周然举着紫外线灯扫过货架，突然照见夹缝里的半本送货单："苏组长猜猜这是什么？"
"总不会是功德簿。"苏文霖用警棍撬开暗格，十几张泛黄的工程图纸雪花般飘落，"这些设计图..."
"都是被住建局驳回的危楼改造方案。"蒋清清用手机扫描图纸，"但最终施工时却被偷梁换柱。"
顾风突然从货架顶层探出头："各位！"他晃着个带密码锁的笔记本，"藏在《建材年鉴》里的好东西！"
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二十年来的行贿清单。周然用镊子夹起夹在其中的照片——是苏文霖妹妹的班级合影，背景里未完工的教学楼钢筋已出现扭曲。
"令妹的班主任..."周然将照片转向苏文霖，"现在是星海建材的财务总监。"
苏文霖的喉结动了动，警用强光手电扫过仓库角落的保险柜："周法医，开锁需要多久？"
"比某些人修眉毛快。"周然掏出物证科顺来的发卡，"三秒。"
保险柜里的录像带滋滋作响。画面里星海建材老板正将现金推给住建局长："...大桥用回炉钢没事...当年希望小学不也..."
突然响起重物坠地的闷响，背景里隐约有钢筋断裂的脆响。周然将录像带贴近检测仪："这个金属断裂声..."她抓起物证袋里的钢筋样本，"和跨江大桥工地的监控录音波形一致！"
苏文霖的警用对讲机突然炸响："苏队！王德发在码头准备跑路！"
暴雨冲刷着集装箱码头。周然抓着车顶扶手看苏文霖单手漂移过弯，警笛红蓝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后座顾风死死抱着物证箱，金丝眼镜在急刹车时飞进蒋清清的铂金包里。
"顾主任的眼镜比我开庭费还贵。"蒋清清将眼镜架回顾风鼻梁，指尖擦过他滚烫的耳垂。
货轮鸣笛声中，王德发疯狂地往快艇上蹿。苏文霖飞跃护栏时警徽擦过周然脸颊，她闻到他领口混着硝烟与海盐的气息。
"你们逮不住老子！"王德发掏出手枪对准货轮油舱，"这些钢材记录..."
"早就备份在云端？"周然举起手机，"但你儿子班级群的家长合影里..."她故意停顿，"背景的货轮编号和今晚的一模一样。"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周然将钢筋样本拍在桌上："知道为什么绑在桥墩吗？"
王德发额头青筋暴起："我..."
"因为二十年前..."苏文霖甩出班级合影，"你参与建造的希望小学坍塌时，有个女孩被钢筋贯穿心脏。"
蒋清清突然推门而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冰冷节奏："更讽刺的是..."她将银行流水拍在桌上，"你给儿子存的信托基金，受益人写着住建局长的私生子。"
暴雨冲刷着跨江大桥。周然蹲在重新加固的桥墩旁，镊子尖突然挑起块带锈的校徽："苏组长见过用罪恶浇筑荣耀吗？"
"总不会是励志故事。"苏文霖用袖口擦去她睫毛上的雨珠，掌心温度透过警服布料传来。
顾风的声音从检修梯传来："各位！"他的白大褂沾满铁锈，"桥墩里嵌着个时间胶囊！"
当物证科撬开生锈的铁盒时，二十年前的举报信与近期偷拍照片整齐码放在防水袋里。最底层的塑料夹里珍藏着半张蜡笔画，稚嫩的彩虹下写着："爸爸说新学校最结实"。
"结案报告需要补充个细节。"周然将蜡笔画放进物证袋，"二十年前坍塌事故的举报人..."她看向雨中沉默的苏文霖，"是令尊。"
蒋清清的高跟鞋踩到油污，顾风这次将人整个揽进怀里。暴雨中，苏文霖将警帽扣在周然头顶，远处货轮新装的钢材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江风卷着蒋清清的发梢掠过顾风嘴唇，物证箱突然迸出暧昧的电流声。周然捏着从箱底摸出的情侣手链，在苏文霖欲言又止的目光里，将其中一条悄悄系上他警棍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