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心跳

晨光刺穿市局解剖室的百叶窗，周然捏着镊子挑开最后一层水泥碎屑。昨夜从城北工地挖出的混凝土块里，半枚泛青的指甲盖在物证灯下泛着幽光。
"苏队又通宵？"顾风端着咖啡晃进来，白大褂领口还沾着昨夜跨江大桥带回来的铁锈，"蒋律师在接待室摔了两个咖啡杯，说你再不配合做笔录就要起诉市局妨碍司法公正。"
周然将指甲盖放进物证袋："告诉蒋老师，她上个月在咖啡厅泼到顾主任西装上的拿铁渍，物证科已经提取出DNA。"她转头看向监控屏幕，"更别说监控拍到有人故意绊倒服务员..."
"周法医的观察力应该用在正事上。"苏文霖挟着夜露寒气推门而入，警服下摆沾着混凝土粉末，"星海建材的运输记录显示，三年前运往城南工地的建材车有七辆去向不明。"
蒋清清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迈进门槛，香奈儿链条包甩在解剖台边："更巧的是，这些车辆的GPS最后定位..."她划动平板调出地图，"都在城郊的混凝土搅拌站附近。"
拆迁办旧址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周然蹲在生锈的搅拌机旁，镊子尖戳了戳凝结的混凝土块："苏组长见过会呼吸的混凝土吗？"
"除非里面藏了活人。"苏文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她发顶，"但三年前的监控..."
"监控拍到的报废车辆每天都会在凌晨两点经过这里。"顾风推着载物车出现，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行车记录仪显示司机每次都会在搅拌站停留四十五分钟。"
解剖室的无影灯嗡嗡作响。周然将解剖刀对准混凝土块里的纤维组织："这些蓝色涤纶纤维..."她突然抬头，"和拆迁办保安三年前换发的制服材质一致。"
蒋清清的红指甲划过物证报告："当年值班的十二名保安，有九人离职后都搬进了星海建材的职工公寓。"她突然轻笑，"更讽刺的是，他们的子女都在同一所国际学校就读。"
暴雨冲刷着混凝土搅拌站斑驳的外墙。周然举着紫外线灯扫过操作台，突然照见夹缝里的半张工作证："顾主任，看来我们要给物证科申请工伤补贴了。"
"比起这个..."顾风将拓印膜收入物证袋，"操作台下的血迹与三年前失踪的质检员赵大勇DNA匹配。"
苏文霖翻动现场照片的手突然顿住："周法医见过用混凝土浇筑的密码吗？"他指着墙壁上的裂缝，"这些裂痕排列像是摩斯电码。"
"是求救信号。"蒋清清用手机扫描墙面，"翻译过来是'救救孩子'。"
法医实验室的离心机突然发出蜂鸣。周然盯着检测仪跳动的曲线："苏组长猜猜混凝土里的有机成分是什么？"
"总不会是爱心便当。"苏文霖俯身时警徽擦过她肩膀，"这些蛋白质..."
"是胎盘组织。"周然将报告拍在桌上，"五年前妇幼保健院丢失的二十份产妇档案，或许该重新调查了。"
暴雨夜的妇幼保健院旧址泛着消毒水味。周然举着紫外线灯扫过产房墙壁，突然照见夹层里的半本交接记录："蒋老师见过用病历本记账吗？"
"但这些都是已结案的医疗纠纷。"顾风推着载物车出现，"除非..."
"除非涉及非法代孕。"苏文霖用手电筒照亮墙角的保险柜，"周法医，开锁需要多久？"
"比某些人写结案报告快。"周然掏出物证科顺来的回形针，"五秒。"
保险柜里的账本泛着霉味。蒋清清的红指甲划过数字："这些转账记录对应星海建材的海外账户。"她突然将平板转向众人，"更精彩的是，收款方是住建局长夫人名下的慈善基金会。"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周然将胎盘检测报告拍在桌上："张院长需要我讲解《人体器官移植条例》吗？"
中年女人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微微抽搐："我们只是提供医疗帮助..."
"帮助富豪挑选代孕母亲？"苏文霖甩出账本，"五年前失踪的护校实习生林小芸，DNA与混凝土里的胎盘组织匹配。"
顾风突然推门而入："更讽刺的是..."他举起密封袋里的手机残骸，"在林小芸老家找到的SIM卡，最后通话记录是星海建材的保安队长。"
暴雨冲刷着混凝土搅拌站的蓝色围挡。周然蹲在重新开挖的基坑旁，镊子尖突然挑起块带血的婴儿襁褓："苏组长见过用罪恶浇筑希望吗？"
"总不会是行为艺术。"苏文霖用袖口擦去她睫毛上的雨珠，掌心温度透过警服布料传来。
蒋清清的高跟鞋踩到油污，顾风这次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蒋律师的鞋跟比我的解剖刀还锋利。"
当物证科挖出第十七个混凝土块时，周然突然按住顾风的手腕："等等！"她将听诊器贴在混凝土表面，"里面有心跳声。"
破碎的水泥块里，早产儿青紫的小手突然抽搐。苏文霖扯下警服裹住婴儿的瞬间，周然看到混凝土裂缝里渗出的新鲜血迹，蜿蜒成扭曲的"救命"字样。
"活着..."顾风的手套沾满血水泥浆，"保温箱！快！"
抢救室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周然隔着玻璃看新生儿监护仪跳动的曲线，突然被苏文霖拽进怀里。他警服第二颗纽扣硌着她额头，硝烟与海盐的气息里混进消毒水味道。
"当年我妹妹..."苏文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要是能早十分钟..."
蒋清清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星海建材的会计刚吐口，他们用混凝土车运送代孕母亲。"她将平板转向众人，"更讽刺的是，这些车辆都挂着妇幼保健院的爱心标牌。"
暴雨冲刷着市局证物室的铁架。周然捏着从混凝土块里剥离的银质长命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结案报告需要补充个细节。"她将长命锁放进苏文霖掌心，"林小芸失踪当天..."指尖划过锁面刻着的"霖"字，"收到过令妹送的毕业礼物。"
顾风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各位！新生儿DNA比对结果..."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奶粉渍，"和住建局长书房暗格里的头发样本一致。"
晨雾漫进市局大院时，周然看着保温箱里逐渐红润的小脸，突然被苏文霖罩上还带着体温的警服外套。远处拆违建的挖掘机正在作业，生锈的钢筋在朝阳下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