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天狗吞日

井底蒸腾的潮气裹挟着血腥味，林砚掌心的量天尺突然变得滚烫。阿蛮的藤蔓卷住井壁裂缝，剧毒花粉在潮湿岩壁上灼烧出焦黑纹路。当日蚀阴影吞没最后一丝天光，那些焦痕竟自动蔓延成二十八宿星图，井底积水突然泛起银光。
"是月影显形！"林砚将量天尺插入水中。北斗七星的光斑在尺身游走，当开阳星光点停在胎记裂痕处，井底石缝突然渗出朱砂色的液体。这些液体顺着星图纹路汇聚，在两人脚下形成巨大的河洛图。
阿蛮突然拽住林砚后领："闭气！"她的藤蔓绞碎头顶坠落的钟乳石，碎屑落入河洛图的瞬间，整口锁龙井开始顺时针旋转。林砚的耳膜被气压挤得生疼，在彻底失聪前听见阿蛮的喊叫：“这不是井，是浑天仪的窥管！”
当旋转停止，他们已站在布满星辉的溶洞中。洞顶垂落的石笋泛着冷光，每根石笋尖端都悬着铜铃，铃舌竟是某种动物的指骨。林砚的登山靴踩碎地面薄冰，裂缝中突然升起青烟，烟雾里浮现出父亲调试浑天仪的虚影。
"甲子年庚辰月丙戌日…"虚影中的父亲转动黄道环，量天尺突然指向婴儿襁褓，"破军吞月时，双瞳照九泉。"林砚想要触碰虚影，指尖却穿过二十年前的月光。当虚影消散，他踩碎的地面薄冰下显露出整块墨玉碑，碑上殄文与胎记裂痕如出一辙。
阿蛮的磷火照亮碑文："北斗注死，南斗注生。"她的藤蔓刚触到碑沿，整块墨玉突然龟裂，裂缝中涌出无数萤火虫。虫群在空中组成南斗六星图，当司命星位的萤火落在林砚眉心，溶洞深处传来石闸开启的轰鸣。
两人循声追去，洞壁上逐渐出现彩绘星图。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星象走势竟与二十年前母亲难产那夜的星象完全重合。当转过最后一道弯，扑面而来的沉香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眼前是座用沉香木搭建的观星台，台中央的陨铁浑天仪正在缓慢自转。
"小心七星煞！"阿蛮的藤蔓突然绷直。观星台四周的地面渗出黑色黏液，这些黏液凝成七具人形，每具人形心口都闪烁着北斗星光。林砚的量天尺划过虚空，北斗第七星的光斑突然暴涨，将最近的人形照得透明——那黑影里竟包裹着陈九章的半张脸！
七具人形同时扑来，动作带着星轨运行的韵律。阿蛮甩出剧毒花粉，却在接触到星煞时化作翡翠色的冰晶。林砚被逼到浑天仪旁，后背撞上冰冷的陨铁，胎记突然渗出的黑血顺着浑天仪沟槽流动，激活了沉寂多年的星晷。
当黑血流至天枢星位，整座观星台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陨铁浑天仪的四游环突然脱离底座，在空中组成立体的紫微垣星图。七具星煞被吸入星图中央，化作七颗暗红色命星，林砚看见每颗命星内部都蜷缩着婴儿形态的黑影。
"是未成形的破军星！"阿蛮的惊呼被星图共振放大。她的藤蔓突然疯长，在两人周围织成带刺的藤球。星图中的命星接连爆裂，飞溅的星屑在藤球表面蚀出孔洞。林砚的量天尺突然脱手，自动插入浑天仪底座，北斗第七星的光束笔直射向洞顶。
洞顶岩层在光束中消融，露出布满星辉的夜空。天狗食日已至顶峰，太阳化作血红色的环，那圈血色光晕中竟浮现出九颗暗星。林砚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分裂，左眼看见血色星环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右眼看见观星台地板下埋着九口描金漆棺。
阿蛮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剧毒藤蔓上。染血的藤条刺破星图屏障，卷住最近那口漆棺。当棺盖被掀开，林砚看见棺中铺着褪色的百子被，被褥上摆着对雕刻星纹的银镯——正是母亲临终前戴在腕间的那对！
"棺椁移位了！"林砚扑向漆棺。他的指尖刚触到银镯，整座观星台突然倾斜。陨铁浑天仪轰然倒塌，四游环滚落时在地面犁出深沟。沟中渗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散发着沉香的暗红液体，这些液体自动汇聚成南斗六星阵，将两人困在阵眼。
天狗吞日的阴影中传来婴儿啼哭，九口漆棺同时升起青烟。林砚握紧银镯，发现内侧刻着微小的殄文："北斗锁魂，南斗续命。"当他把银镯按在量天尺的星纹凹槽，南斗六星阵突然逆转，暗红液体凝成血蟒扑向漆棺。
血蟒撞碎棺木的瞬间，林砚看见每口漆棺底部都刻着胞弟的生辰八字。那些木屑在空中组成北斗九星图，当隐星"右弼"的位置被血蟒占据，洞顶坠落的陨铁环突然悬浮，在他周围组成立体的河图洛书阵。
阿蛮的藤蔓突然缠住林砚腰身："地脉在移动！"她的瞳孔变成翡翠色，剧毒花粉在虚空中灼烧出卦象。当地面裂开深渊，林砚看见下方百米处闪烁着熟悉的星芒——那竟是放大版的胎记裂痕，每条沟壑都流淌着水银，构成完整的秦岭龙脉图。
量天尺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挣脱林砚手掌飞向龙脉图。当尺锋插入龙脉主峰位置，整条水银河突然倒流，在两人脚下汇聚成八卦阵。天狗吞日的血色透过岩层缝隙渗入，将八卦阵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坎离移位，乾坤倒转！"林砚拽着阿蛮跃入震位。他的登山靴踩碎某块浮板，下方突然升起石台。台上摆着布满裂痕的陶瓮，瓮口封印的符纸正是老陆密室见过的活葬符。当血光映在陶瓮表面，符纸突然自燃，瓮中伸出布满星纹的枯手。
阿蛮的藤蔓绞碎枯手，断裂的手腕却喷出萤火虫群。虫群扑向林砚的面门，被量天尺星纹挡住的瞬间，陶瓮突然炸裂。飞溅的陶片中，九具星尸破瓮而出，每具尸体的胸腔都镶嵌着玉珏碎片，拼合起来正是母亲当年捏碎的那枚完整玉珏！
林砚的后颈胎记突然撕裂般剧痛，黑血喷溅在星尸表面。那些玉珏碎片遇血即融，化作液态星纹渗入尸体眉心。当九具星尸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中映出血色星环，动作整齐地掐起北斗锁魂诀。
阿蛮甩出所有藤蔓缠住洞顶钟乳石："去龙脉主穴！"她的发梢无风自动，剧毒花粉在星尸群中爆开绿色烟雾。林砚趁机冲向龙脉图，量天尺感应到胎记血气突然飞回掌心。当尺锋划过水银河，流淌的水银突然凝固，在他脚下形成通往龙脉核心的浮桥。
浮桥尽头是座天然形成的石室，室顶倒悬着万千水晶柱。每根晶柱内部都封存着萤火虫，虫群光芒透过棱镜折射，在地面形成流动的星海。林砚的倒影刚触及星海，那些光斑突然凝聚成人形——竟是二十年前抱着双胞胎的母亲！
"破军吞月时…"虚影中的母亲将玉珏塞进襁褓，"用南斗续命阵…"话音未落，星海突然沸腾，光斑人形被撕扯成碎片。林砚的量天尺插入星海中央，北斗七星的光束穿透晶柱，在室顶照出隐藏的壁画。
壁画内容令他浑身发冷——穿道袍的父亲正在用刻星刀剖开胞弟胸膛，而母亲抱着他跪在南斗六星阵中。更可怕的是，阵眼处摆着的正是那对银镯，镯上星纹与量天尺产生共鸣，将整幅壁画激活成动态幻境。
幻境中的血溅到现实，林砚的冲锋衣突然重若千钧。阿蛮从后方拽住他衣领，藤蔓在星尸追来前封住石门。当剧毒花粉腐蚀石门缝隙，星尸的利爪已经刺穿岩壁，玉珏融合的右手距离林砚后心仅剩半寸。
量天尺突然自动飞向壁画阵眼，当尺锋刺破银镯虚影，整间石室突然地动山摇。封存萤火虫的水晶柱接连爆裂，虫群尸体在地面铺成北斗九星图。林砚被气浪掀翻时，看见自己的黑血渗入星图，激活了隐星"左辅"的位置。
星尸突然集体僵直，他们胸腔的玉珏融合处裂开孔洞，涌出带着星芒的萤火虫群。虫群扑向林砚的胎记裂痕，在剧痛中强行修复着北斗注死咒的反噬伤口。阿蛮趁机甩出藤蔓缠住星尸，剧毒花粉顺着玉珏裂缝注入，将尸体表面的星纹染成墨绿色。
当最后一只萤火虫钻入胎记，林砚听见脑海响起编钟轰鸣。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合完整——母亲难产那夜，陈九章在产房梁木刻下引魂符，父亲抱着双胞胎冲入祠堂。当刻星刀贯穿胞弟心口时，母亲用银镯接住飞溅的童子血，在南斗六星阵中完成续命禁术。
"原来我是借南斗续命的活死人…"林砚的嘶吼震落洞顶碎石。他的胎记突然渗出银光，那些光斑在空中组成南斗司命星纹。阿蛮的藤蔓在这光芒中疯狂生长，翡翠色的剧毒花粉竟然开始净化星尸表面的诅咒。
量天尺突然飞回林砚手中，尺身上的星纹与南斗星图完美契合。当司命星光芒透过天狗吞日的血色，洞顶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布满抓痕，那些痕迹中渗出的液体散发着熟悉的沉香味，与锁龙井底的如出一辙。
"这才是真正的龙脉地穴！"林砚将量天尺掷向竖井。尺身星纹照亮井壁，那些抓痕突然活动起来，化作无数殄文咒链缠住尺身。当南斗司命星的光芒注入咒链，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澎湃的地脉龙气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阿蛮拽着林砚跃入龙气漩涡，翡翠色花粉在狂风中形成保护罩。当两人坠入地脉深处，映入眼帘的是座由二十八宿石柱支撑的祭坛。坛中央的玉盘盛满水银，盘中倒映的天狗吞日竟比现实缓慢十倍，仿佛时间在此地扭曲。
"是浑天仪的窥天池！"林砚的胎记与玉盘产生共鸣。当他伸手触碰水银，液体突然凝固成镜面，映出陈九章正在某处密室掐诀的身影。镜面中的陈九章突然转头，布满星纹的眼球直接与林砚对视：“你以为破军双瞳能逆转…”
阿蛮的藤蔓刺破镜面，碎裂的水银珠在空中凝成命盘。当珠串组成的贪狼星纹触及林砚眉心，祭坛四周的石柱突然转动，柱身浮雕的眼珠淌出水银，在地面汇聚成活动的山河社稷图。
林砚被卷入水银形成的长江中，量天尺自动导航般指向黄河源头。当两河交汇处升起陨铁碑，碑文竟是用童子血写的《葬星录》残章：“北斗注死咒，须以破军双瞳为引，南斗续命阵为媒，借天狗吞日之势逆转阴阳…”
祭坛突然倾斜，水银河倒灌入地缝。阿蛮的藤蔓缠住林砚腰身，剧毒花粉在坠落过程中腐蚀出缓冲网。当两人跌入地缝底部的溶洞，看见洞壁上嵌满活葬陶俑，每个陶俑胸口都刻着星纹，与他们之前在密室见过的如出一辙。
林砚的量天尺突然发出预警的嗡鸣，最近的陶俑突然炸裂。飞溅的陶片中爬出布满星纹的尸蛇，这些蛇群的竖瞳与破军双瞳产生共鸣，竟然自动让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口描金漆棺，棺盖上用殄文刻着：“南斗续命阵眼”。
当林砚推开棺盖，浓烈的沉香味中浮现出母亲安详的遗容。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里握着的不是玉珏，而是半枚刻着司命星纹的银镯。棺内陪葬的《葬星录》残页突然飞起，与林砚手中的残卷拼合，在虚空中形成完整的南斗续命阵图。
天狗吞日的阴影开始消退，血色光晕中降下暴雨。雨滴穿过千米岩层落在祭坛，在水银河面激起无数星芒。林砚将银镯戴在母亲腕间，二十年前的续命阵突然激活，司命星光芒穿透地层，将正在消散的天狗阴影重新聚拢。
"原来要逆转北斗注死，须用同样的禁术…"林砚的嘶吼混着雷声。他拾起母亲手中的半枚银镯，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当童子血浸透司命星纹，整座秦岭山脉的地脉龙气突然沸腾，在暴雨中形成贯通天地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