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星坠龙渊

冰层裂缝渗出的寒气凝结成霜花，林砚的后背紧贴着溶洞岩壁。阿蛮瘫坐在三米开外的冰面上，苗疆服饰的银饰挂满冰碴，左肩伤口渗出的血珠在零下温度里凝成赤红色冰晶。她咬着银牙撕开刺绣衣摆，用布条死死勒住贯穿伤：“姓陈的放出了镇墓兽…”
话音未落，整座溶洞突然震颤。倒悬的冰锥簌簌坠落，在林砚脚边炸成锋利的碎刃。他抹了把脸上的冰水，破军双瞳穿透百米冰层，看见陈九章正在指挥九具星尸搬运漆棺。那些描金棺椁表面浮动着北斗殄文，每搬运一寸，地脉深处就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
"不能让他把锁龙棺运出龙渊！"阿蛮挣扎着要起身，翡翠耳坠突然炸成粉末。林砚这才注意到她脖颈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是苗疆蛊毒反噬的征兆。
冰层下的龙吟声越来越近，林砚的登山靴突然打滑。他低头看见冰面浮现出流动的星纹，那些暗红色纹路竟与破军双瞳的裂痕完全重合。当指尖触到冰面，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母亲攥着银镯坠入墓道，父亲用刻星刀在青砖上划出北斗第七星的轨迹…
“小心！”
阿蛮的藤蔓擦着林砚耳畔飞过，绞碎三支青铜弩箭。箭簇钉入冰面的瞬间，溶洞东南角的岩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青铜门。门环位置残留着暗红色手印，林砚的胎记突然灼痛——那血迹的气息竟与母亲临终前吐出的心头血如出一辙。
陈九章的冷笑从地缝中渗出："林家的破军命格，果然最适合当阵眼。"他的道袍下摆突然鼓起，九枚青铜钉破土而出，在空中组成北斗锁魂阵。每枚钉子表面都浮动着胞弟的残影，那些七窍流血的孩子正朝林砚伸出青紫的小手。
阿蛮甩出最后七颗蛊种，翡翠色藤蔓在冰面上疯狂生长。她的银镯与林砚母亲的遗物产生共鸣，竟在两人周围筑起磷火屏障：“去青铜门！你母亲的星轨残念…”
话音被青铜钉的尖啸声打断。林砚拽着阿蛮滚向右侧，原先位置的冰层被钉出九个深孔。那些孔洞中渗出黑水，转眼凝成九条头顶生角的尸虺。毒蛇竖瞳里映着破军双瞳的倒影，突然集体爆裂成漫天星火。
星火触及磷火屏障的刹那，林砚看见屏障表面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虚影。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正在调试浑天仪，腕间银镯与阿蛮的配饰发出相同频率的震动。当虚影的指尖点在北斗天枢位，青铜门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是四象锁！"林砚的登山镐砸碎冰层，露出门环下方隐藏的二十八宿图。东方青龙位的玉璧缺失，正好与他腰间挂着的家传玉佩形状吻合。当玉佩嵌入凹槽，门缝中突然升起淡青色烟雾，烟雾里漂浮着无数萤火虫大小的星纹。
阿蛮的银牙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烟雾："蛊引开路！"血珠所过之处，星纹自动让出通道。林砚的破军双瞳突然刺痛，视线穿透烟雾看见门后是条倾斜向下的墓道，墓砖缝隙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墙壁形成血管状的纹路。
陈九章的怒吼从地底传来："拦住他们！"九具星尸突然破冰而出，腐烂的面孔上钉满青铜钉。阿蛮的藤蔓绞住最近那具尸体的脖颈，翡翠花粉触及尸身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林砚趁机撞开青铜门，扑面而来的腐臭味里混着熟悉的沉香气。
墓道墙壁的长明灯突然自燃，火光照亮两侧壁画。林砚的登山靴踩在黏腻液体上，发现那些暗红色液体正在倒流——全部涌向墓道尽头的圆形祭坛。坛中央摆着青铜浇铸的浑天仪，四游环的刻度竟与父亲笔记中记载的"周天星煞图"完全一致。
"是颠倒阴阳局…"阿蛮的银饰突然全部变黑，"这些不是墓砖！"她的银刀刮开墙面，露出内部半透明的石英层。林砚凑近细看，发现石英中封存着无数萤火虫，虫翅上的星纹组合起来，竟是幅完整的南斗续命阵。
破军双瞳突然渗出黑血，林砚的视线穿透石英层，看见二十年前的考古队正在墓道中奔逃。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胞弟，父亲手握量天尺在墙面刻星纹。当画面转到某个拐角，陈九章突然从阴影里刺出刻星刀，刀锋穿透父亲后心的瞬间，量天尺坠地的脆响与现实中的金属碰撞声重叠。
"小心头顶！"阿蛮的警告带着破音。林砚翻滚避开坠落的石英块，碎块中封存的萤火虫尸体突然活化，在空中组成北斗吞月煞。煞气触及浑天仪的瞬间，祭坛突然倾斜，四游环脱离底座砸向两人。
林砚的量天尺精准卡进黄道环缺口，青铜摩擦迸发的火星点燃了地面积聚的可燃气。火焰顺着液体倒流的轨迹直扑祭坛，将浑天仪烧成赤红色。当四游环的投影映在穹顶，林砚发现那些星图缺口组成了两个生辰八字——正是他与胞弟的命格。
陈九章的身影从火焰中走出，道袍下摆的北斗纹正在吸收煞气："你以为当年为什么选你活下来？"他的刻星刀指向祭坛下方，“林家双生子，破军命格为钉，七杀命格为烛——你弟弟的魂魄，可是在龙渊里烧了二十年啊！”
阿蛮的翡翠藤蔓突然暴涨，毒花粉凝成南斗六星阵："他在拖延时间！锁龙棺要出煞了！"仿佛印证她的话，整条墓道突然地动山摇，封存萤火虫的石英层大面积剥落，那些星纹虫尸如潮水般涌向浑天仪。
林砚的玉佩突然发烫，家传的龙形浮雕在掌心烙出北斗纹。当他将玉佩按在祭坛中央的凹槽，父亲虚影突然浮现，半透明的手掌握住量天尺："砚儿，记住星移斗转时…"虚影的刻星刀点在浑天仪心宿位，整个祭坛突然下沉。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阿蛮的藤蔓缠住林砚腰身。两人随着祭坛坠入深渊，头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下坠过程中，林砚看见岩壁上布满了用星纹铁链固定的漆棺，每具棺材表面都刻着不同方位的北斗殄文。
"是活人桩…"阿蛮的银刀插进岩壁减缓下坠速度，"陈九章用九尸镇住了龙脉七寸。"她的发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苗族特有的发髻散开，露出后颈的星形胎记——竟与林砚的破军双瞳产生共鸣。
祭坛轰然坠地时，飞溅的青铜碎片划破林砚的脸颊。他抹了把血正要起身，却发现四周岩壁上嵌满了星纹铜镜。数不清的镜面将破军双瞳的光芒反射成网状，在虚空织出覆盖整个地宫的南斗续命阵。
陈九章的道袍在镜阵中央无风自动："当年你母亲自愿当阵眼，才换你活到现在。"他的刻星刀挑起块青铜碎片，碎片上映出母亲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林家世代守的哪里是墓，分明是镇压龙怨的活祭坛！”
阿蛮突然咳出带星斑的黑血，她的蛊毒已经侵入心脉："别听他的…北斗锁魂钉要成了…"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林砚看见九具漆棺正在镜阵上方组成北斗勺形，棺盖表面的殄文吸收着破军双瞳的光辉，逐渐凝成实体化的青铜钉。
量天尺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动，林砚的掌心被星纹割破。当血珠滴落镜面，所有铜镜突然调转方向，将光芒聚焦在陈九章脚下。地砖缝隙渗出暗红色岩浆，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父亲调试浑天仪的虚影。
"砚儿，破军照命宫时…"虚影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用南斗续命阵逆转…"画面突然被煞气冲散，林砚的胎记爆发出钻心剧痛。九具漆棺同时开启，棺中伸出缠满星纹铁链的枯手，链条尽头拴着的正是当年钉入胞弟心口的青铜钉。
阿蛮的银刀突然脱手飞向镜阵，刀身映出她决绝的眼神："苗疆欠林家的债，该还了！"翡翠藤蔓绞碎七面铜镜，毒花粉在南斗阵眼燃起幽蓝火焰。林砚趁机冲向主棺，量天尺刺入棺盖缝隙的瞬间，听见了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北斗为锁，南斗为匙…”
棺盖轰然掀开，浓烈的沉香味中腾起青烟。林砚的破军双瞳突然失焦，视线里只剩下棺中那具缠绕星纹铁链的尸骨——腕间的银镯，发间的木簪，甚至旗袍第三颗盘扣的缺口，都与记忆中的母亲完全吻合。
陈九章的狂笑震落岩壁碎石："现在才是真正的换命时辰！"九枚青铜钉同时刺向林砚后心，却在触及南斗阵时突然调头，钉尖全部没入阿蛮的脊背。苗族姑娘的银饰尽数碎裂，翡翠藤蔓在煞气中开出血色星纹花。
“阿蛮！”
林砚的量天尺横扫出北斗罡风，却斩不断连接九棺的星纹铁链。阿蛮染血的手指突然按在他胎记上，后颈星形胎记与破军双瞳形成三角共鸣："记住…南斗续命的…"蛊毒最终吞噬了她的声音，翡翠色瞳孔熄灭前映出林砚暴睁的双目。
量天尺突然自动分解成二十八枚星钉，在林砚周围组成紫微垣阵。当破军双瞳流出的血泪浸透星钉，整个地宫突然响起编钟齐鸣。岩壁上的星纹铜镜集体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浑天仪虚影，四游环精准套住九具漆棺组成的北斗阵。
"不可能！"陈九章的道袍被反噬的煞气撕成碎片，"林家秘术明明已经…"他的嘶吼被地脉龙吟淹没，林砚看见自己站在虚化的浑天仪中央，母亲与阿蛮的残影分列南斗六星位，所有星钉同时刺入九具漆棺的阵眼。
地宫穹顶突然塌陷，暴雨裹着血月的光辉灌入深渊。当九枚青铜钉在月光中汽化，林砚听见了二十年来最清晰的呼唤——来自龙渊深处的，真正的龙脉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