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槐根噬魂

张砚的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碎石混着冰渣簌簌落下。苏青梧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旗袍传来，竟比井水还要寒凉三分。他摸到腰间别着的铜铃，铃铛早已锈蚀成哑铁，只有系着的五色丝线还泛着淡淡荧光。
"西南坤位..."张砚用虎口卡住下滑趋势，手电光束扫过井壁的刻痕。那些本该是八卦卦象的位置，此刻正渗出粘稠的树液，在青砖表面凝成扭曲的人脸，"困龙局被改成了养阴阵！"
苏青梧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井底升腾的白雾里，七条铁链正缓缓抽动，锈迹剥落处露出暗红符咒。最粗的那条铁链末端拴着个檀木匣子，匣盖缝隙渗出缕缕黑发，发梢沾着未干的血珠。
"那是我娘的..."她声音戛然而止。井水冻结的冰面突然炸裂，浮尸们齐刷刷睁开灰白的眼睛。张砚这才看清每具尸体都戴着周家族徽玉佩，腐烂的胸腔里长着槐树幼苗。
铁链绷直的瞬间，张砚拽着苏青梧荡向东南井壁。他靴底刚触到刻痕，整面青砖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幽深的墓道。腥风裹着槐花瓣扑面而来，隐约可见墓道尽头泛着幽幽青光。
"是镇魂灯！"苏青梧踉跄着站稳，翡翠簪子插进砖缝稳住身形，"当年我娘就是被吊在..."
话音未落，井底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槐根巨蟒破冰而出，蟒头处的半张人脸突然张开嘴，吐出的竟是周启年的声音："二十年阳寿换周家昌盛，青梧丫头该懂这个道理..."
张砚甩出三枚铜钱打在蟒身七寸，钱币嵌入槐根的刹那，整条墓道突然亮起磷火。青光照出两侧壁画——数百个孩童被倒吊在溶洞，槐根从天灵盖插入，枝头白花里蜷缩着婴儿。
"千婴冢的养阴术。"苏青梧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槐叶烙印，"周家用活人浇灌鬼槐，每朵花都是条人命..."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带着槐叶的黑血。
张砚摸出罗盘校准方位，发现指针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指向檀木匣。匣盖不知何时掀开条缝，露出半截泛黄的绸帕，帕角绣着并蒂莲——与苏青梧旗袍内衬的纹样一模一样。
"小心！"
苏青梧的惊呼与破风声同时响起。张砚侧身避开槐蟒的扑击，后背撞上壁画。腐朽的颜料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藏的青铜镜。镜面映出蟒头人脸的眼眶里，竟嵌着两枚周家族徽玉佩。
"是困魂镜！"张砚反手扣住镜缘，"苏姑娘，簪子借我！"
翡翠簪尖划过镜面时，整条墓道突然地动山摇。槐蟒发出非人的惨嚎，蟒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龟裂。张砚趁机拽着苏青梧冲向青光源头，身后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
墓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九盏青铜灯围成北斗状。中央石台供着尊无头神像，神像右手托着的灯盏里，幽蓝火苗正在剧烈跳动。最诡异的是地面刻满同心圆纹路，每道凹槽都蓄着暗红液体。
"是往生灯的灯油..."苏青梧突然跪倒在地，旗袍下摆浸在血槽里，"用活人鲜血混着槐花蜜..."
张砚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他抬头看向穹顶，瞳孔骤缩——交错的红线结成蛛网状，每处节点都悬着枚铜钱。铜钱下方垂落的丝线上，密密麻麻挂着干枯的槐花苞。
"七星锁魂阵。"他扯开神像后方垂落的经幡，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你娘是不是..."
"张怀山！"苏青梧突然厉声打断，"你爷爷亲手布下的阵！"她扯开神像衣摆，露出底座刻着的血字——"甲戌年张怀山封"。
张砚如遭雷击。三年前爷爷咽气前，确实在病榻上写过"甲戌"二字，当时他以为是老人家的糊涂话。此刻那些血字正慢慢渗出黑液，在石台上蜿蜒成符咒形状。
"张家世代守着的不是龙脉，是吃人的鬼槐！"苏青梧突然暴起，染血的指尖戳向他心口胎记，"你身上流着的血，就是最好的养料..."
墓室突然陷入黑暗。张砚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苏青梧的脸，惊见她瞳孔已变成槐叶状的竖瞳。井底传来的童谣越来越清晰，冰层破裂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响动，仿佛有无数双脚在踩着节拍逼近。
"戌亥之交..."张砚摸出怀表，表面玻璃不知何时裂成了蛛网状，"还有一刻钟！"
苏青梧突然掐住自己脖颈，指缝间渗出黑气："快...快用寻龙尺..."她脖颈浮现出暗紫纹路，与周文身上的符咒如出一辙。张砚这才发现她脚踝不知何时缠上了槐根，细小的根须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得罪了！"
张砚扯开她旗袍领口，将最后张黄符拍在心口胎记处。符纸燃烧的青烟中，苏青梧突然张口咬向他手腕，齿间竟带着槐花的甜腥气。混乱中神像手中的灯盏被打翻，灯油泼洒处燃起幽绿鬼火。
火光照亮穹顶的瞬间，张砚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些根本不是红线，而是浸满鲜血的槐根！每根"红线"末端都连着具干尸，尸体的天灵盖处长出细小白花，花芯里蜷缩着未成型的婴儿。
"是阴胎..."苏青梧突然清醒过来，扯断腕间银镯掷向穹顶，"周家用孕妇养鬼槐，这些孩子本该..."
银镯撞上槐根的刹那，整间墓室下起血雨。张砚拽着她滚到神像背后，摸到石台底部暗藏的凹槽。凹槽里嵌着半截寻龙尺，尺身刻着的衔尾蛇纹路与他手中的青铜钥匙完全吻合。
"爷爷把尺子藏在这儿！"他用力拔出寻龙尺，石台突然下沉三尺。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盘旋向下的石阶，阶上洒落的纸钱还带着新鲜墨迹。
槐蟒的嘶吼从后方追来。张砚将寻龙尺插入锁孔，石阶尽头突然亮起青光。苏青梧却按住他的手："下面是往生路，活人踏进去就..."
"总比被做成花肥强！"张砚抱起她跃入暗道。坠落瞬间，他瞥见神像的无头脖颈处钻出朵血槐花，花瓣层层绽开，露出里面周启年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