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胎光谜局

戏台上积年的灰尘被月光惊动，在槐花里浮成苍白的雾。张砚的鞋底碾过楹联"善恶魂"的残笔时，怀里的苏青梧突然抽搐，喉间发出断续的铜铃声——那是周家控尸术发作的征兆。
"忍一忍。"张砚扯下半截衣袖缠住她渗血的耳后，那里正浮现出细小的槐根纹。龙凤佩的裂纹渗着血丝，竟在吸收苏青梧颈间的黑气。他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浑话："玉碎人亡，玉合债偿..."
戏台后的幔帐无风自动。褪色的戏服垂在梁上，袖口露出的手腕模型还涂着艳红丹蔻。张砚刚把苏青梧放到供桌下，那些戏服突然齐刷刷转头，空洞的领口对准了他的方位。
"周启年魂飞魄散了还要作妖。"张砚咬破食指在供桌画血符，却发现朱漆桌面早就刻满镇魂咒——咒文走势竟与苏青梧背后的刺青一模一样。
苏青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戏台底下...有东西在哭。"
她染血的耳垂贴上地砖，青砖缝隙里渗出粘稠液体。张砚的罗盘咔咔乱转，指针最终垂直指向地底。供桌下的老鼠洞突然喷出腥风，半截腐烂的戏袍卷着铜钱镖射向苏青梧面门。
张砚抄起烛台格挡，铁器相撞迸出火星。火星溅到戏袍的瞬间，整件衣服轰然燃烧，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那些根须像被烫伤的蛇群疯狂扭动，在地面拼出个歪斜的"蘇"字。
"是苏家血脉的警告..."苏青梧撕开伤口结痂，将血滴在"蘇"字中央。根须突然僵直，继而钻回地底。供桌下的地砖轰隆塌陷，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腐熟的槐花香混着尸臭涌上来。张砚摸到洞壁上有斧凿痕迹，豁口处还卡着半枚生锈的摸金符。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发烫，镯身浮现的山势图竟与洞壁走势重合。
"这是我娘进过的密道。"她抠下摸金符，背面刻着"苏氏雪柔"的篆文，"二十年前她失踪前夜，说要去祖坟取回..."
话音未落，洞底传来铁链断裂声。张砚的胎记突然发烫，北斗纹路在皮肤下游走。他拽住苏青梧后退的刹那，黑影从洞口冲天而起——竟是具缠着红绸的悬尸！
尸体脚踝拴着青铜铃，铃舌是半截人指骨。张砚的铜钱剑劈开红绸，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尸身心口钉着桃木钉，钉头刻着周氏族徽。
"是周家用来镇魂的尸傀。"苏青梧扯断尸体脖颈的铜钱串，"看服饰...是民国时期的术士。"
铜钱落地时突然直立旋转，组成个残缺的八卦阵。尸傀的眼皮剧烈颤动，桃木钉噗嗤弹出。张砚飞身扑倒苏青梧的瞬间，尸傀五指如钩擦过她后颈，在供桌上抓出五道深痕。
"坎位缺角，巽宫多尸..."张砚甩出五帝钱补全卦象，"这阵法是专门困守墓灵的！"
八卦阵成型的刹那，尸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它撕开自己的胸腔，抓出把粘着腐肉的古钥匙。钥匙插入供桌暗格的瞬间，戏台整体震颤，楹联上的金漆簌簌剥落，露出底下血写的偈语：
**坟上坟，人中人槐里槐，魂外魂**
地砖轰然塌陷，露出条倾斜向下的墓道。墓道两侧的灯奴手里捧的不是蜡烛，而是盛满槐花的人头盖骨。苏青梧的银镯突然脱手飞出，沿着墓道滚入黑暗，撞出空灵的回响。
"是引路术！"张砚抓住滚回来的银镯，内侧沾着新鲜泥土，"这些灯奴...全是被活埋的苏家人！"
他掰开最近的头盖骨，槐花里混着细小的指骨。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戒指，戒面刻着观山纹——正是苏家族徽。苏青梧突然跪倒在地，对着墓道三叩九拜，额头撞出鲜血。
"苏氏第三十七代不肖女..."她每叩一次，灯奴手里的槐花就变黑一分，"今日迎先祖归位！"
阴风卷着槐花灌进墓道，在尽头聚成个人形。张砚的胎记突然刺痛，北斗纹路竟脱离皮肤浮在半空。那人形接过北斗纹按在眉心，幻化成个穿道袍的虚影。
"张怀山的孙子。"虚影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活过二十岁？"
张砚摸向心口胎记，那里正在渗血："爷爷用禁术替我续命..."
"续命？"虚影抬手点亮所有灯奴，火光映出墓道顶部的壁画——画中道士正将婴儿递给个浑身缠满槐根的人，"是他把你卖给周家当替死鬼，又用苏家女婴调了包！"
壁画突然流动起来。张砚看见个暴雨夜，爷爷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跪在槐仙庙前。周启年用匕首剖开他心口，取出血珠滴在槐仙骨上。而本该成为祭品的女婴被老道士抱走，额间点着守宫砂...
"那个女婴..."张砚转头看向苏青梧，她眉心的血痕正与壁画中的守宫砂重合。
虚影突然暴长，化作巨手掐住他咽喉："张怀山骗周家用亲孙子献祭，却把苏家真正的继承人养成药人！你以为龙凤佩为何认主？因为苏青梧的血里..."
"住口！"苏青梧突然掷出银镯，击碎虚影的头颅。镯身嵌进壁画，正卡在道士与女婴之间。整面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后面青铜浇铸的墓门。
门上饕餮铺首的双眼镶着人骨，齿缝间卡着半卷帛书。张砚扯出帛书，霉变的绢帛上画着诡异的山势图——龙脉在心脏位置被槐根截断，而截断处标着个血红的"张"字。
"原来张家祖坟建在苏家龙脉的死穴上..."苏青梧的银镯开始融化，液态白银渗入墓门缝隙，"周家借你们张家的运，压我们苏家的魂。"
墓门轰然开启的刹那，三百盏长明灯同时点亮。张砚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耳边却听到苏青梧的抽气声——墓室中央的青铜树上挂满翡翠叶片，每片叶子都裹着具婴儿干尸。
"这才是真正的槐仙骨。"苏青梧抚过树干上的刀痕，那是观山术破煞的招式，"周家把苏家新生儿挂在槐树上，用怨气养龙脉..."
张砚的罗盘突然炸裂，碎片划破他脸颊。血珠溅到青铜树时，所有翡翠叶片齐齐转向他，干尸的眼窝亮起绿光。树干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最终汇聚到树心位置——那里嵌着块刻满咒文的头骨。
"张怀山的换命咒。"苏青梧抠开头骨天灵盖，里面藏着张染血的生辰帖，"他用你的八字替了周家嫡孙，所以周启年才非要你死..."
墓室突然剧烈摇晃。青铜树根部的泥土翻涌，钻出七具缠着红绳的骷髅。每具骷髅心口都钉着桃木剑，剑柄刻着周家历代家主的名讳。
"七煞锁魂阵..."张砚扯断红绳，骷髅立刻散架，"周家用七任家主尸身镇住苏家龙脉..."
最后一根红绳断裂时，苏青梧突然捂住心口。她的守宫砂渗出金液，在空中绘出幅星图。张砚胎记上的北斗纹脱离皮肤，与星图完美重合。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青铜树突然开花，每朵花里都坐着个苏家先祖的虚影，"张家小儿，你本就是该死之人。"
苏青梧咬破手指点在张砚眉心："但他续的是苏家的命！"血珠融入北斗纹的瞬间，青铜树轰然倒塌，树心的头骨滚到她脚边。
张砚捡起头骨，发现后脑勺有道陈年裂缝——与爷爷临终前头骨上的伤痕一模一样。墓室顶部开始坍塌，露出外面血色的月光。苏青梧拽着他跳进青铜树根部的盗洞时，他看见树根缠绕着一具新鲜女尸——那分明是苏青梧母亲的面容！
"娘..."苏青梧的眼泪滴在女尸眉心，尸体突然睁眼，"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守墓..."
女尸的指尖抚过苏青梧的守宫砂，金红光芒大盛。张砚的胎记突然发冷，北斗纹凝结成冰晶刺破皮肤。女尸的瞳孔映出血月，唇角扯出诡异的笑。
"快走！"苏青梧将张砚推进盗洞，"她在你身上看到了..."
盗洞在身后塌陷。张砚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女尸用槐根刺穿自己的心脏，血染红了整个墓室。当他滚出盗洞时，后背撞上的正是槐仙庙那口枯井。
苏青梧的银镯套在井沿，镯身裂纹被血泥填满。枯井深处传来闷雷声，井壁浮现出无数张人脸——全是苏家先祖的容貌。
"原来这口井才是苏家真正的祖坟入口..."张砚拽着井绳把苏青梧拉上来，发现她的发间多了朵青铜槐花。
苏青梧望向破晓的天际："周家用邪术偷了三百年，该还了。"她掰碎青铜槐花，花蕊里掉出枚玉印，印文正是观山术最高秘法——"点龙睛"。
井底突然传出婴啼。张砚的胎记彻底消失，心口皮肤上浮现出完整的北斗七星。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枯井里伸出只缠着槐根的手，指尖正对着他胸口的玉衡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