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坍塌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张砚扶着潮湿的岩壁剧烈喘息。林疏影手中的荧光棒忽明忽暗,照亮前方蜿蜒向上的石阶。黑猫蹲在第三级台阶舔舐前爪,金瞳倒映着台阶尽头那扇木门——门环是青铜饕餮,獠牙间卡着半截槐树枝。
"苏小姐她......"林疏影的阴阳眼在幽暗中泛着青光,衣袖上沾着苏青梧旗袍的槐花香。
张砚摸出玉尺探路,尺尖刚触到木门,门缝里突然涌出暗红液体。他后撤半步,发现是混着朱砂的糯米浆,干涸在门框形成诡异的符咒纹路。黑猫突然跃上他肩头,对着门缝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退后!"林疏影扯住他腰带往后拽。几乎同时,木门"吱呀"开启,阴风裹着腐叶扑面而来。荧光棒照出门后景象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这是间四四方方的石室,四角各立着人高的槐木桩,每根木桩都套着件不同年代的衣裳。
最靠近门口的浅蓝的确良衬衫让张砚瞳孔骤缩。他记得这件衣服,是父亲常穿的工作服。第三颗纽扣还残留着母亲缝补时的红线,如今却套在长满菌斑的槐木桩上,衣摆处渗出暗绿黏液。
"这是换形桩。"林疏影用红绳缠住手腕,铜钱在掌心摆出问卦阵,"周家用槐木吸食生人气息,再......"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童谣打断。稚嫩的童声从石室深处传来,伴着"咯咯"的诡异笑声。黑猫的毛发炸成刺球,金瞳锁定东北角的阴影——那里摆着张老式雕花床,床幔上密密麻麻缝着铜钱,每枚钱眼都穿着红线。
张砚的囚龙印突然刺痛。他掀开腥臭的床幔,荧光棒照亮床板刻着的北斗七星图,凹槽里填满暗红碎屑。指尖沾了些许碾碎,血腥味混着槐花香冲入鼻腔——是干涸的经血。
"张公子......"
苏青梧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张砚猛然转身,玉尺横在胸前,却见石室中央凭空多了个梳妆台。铜镜里映出穿杏黄袄裙的女子背影,梳头动作牵动腕间银镯,叮当声与童谣节奏完美契合。
林疏影甩出红绳缠住铜镜:"是残影!周家人在这布了回魂阵!"
黑猫突然跃上梳妆台,利爪拍碎铜镜。镜片飞溅的刹那,张砚看清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画面:祖父在暴雨夜抱着襁褓冲进祠堂;父亲跪在槐树下埋入带血的布包;自己七岁那年误闯老宅阁楼,在箱底摸到件冰凉的杏黄袄裙......
"小心脚下!"林疏影的惊叫划破幻象。张砚踉跄后退,发现原本平整的青砖地浮现出细密纹路——是整块雕刻的镇魂符,符咒中心嵌着块翡翠残片,与他玉珏的缺口完全吻合。
黑猫突然发出钟鸣般的吼叫。金瞳青光击中翡翠残片,石室剧烈震颤起来。四根槐木桩同时迸裂,套着的衣裳化作飞灰,露出内里焦黑的尸骨。腐臭味中,梳妆台抽屉自动弹开,滚出个巴掌大的槐木人偶。
张砚用玉尺挑起人偶。人偶穿着八十年代的劳动布工装,胸口插着半截银簪,后背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正是他父亲出生那天的干支。
"这是换命傀!"林疏影的阴阳眼渗出黑血,"周家用它转移囚龙印的反噬,你父亲当年......"
石室顶部突然落下簌簌灰尘。黑猫跃起抓碎坠落的瓦片,张砚趁机将人偶塞进锦囊。玉珏触到翡翠残片的刹那,整面墙应声翻转,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潮湿的穿堂风送来铃铛声,隐约夹杂着熟悉的槐花香。
"跟着猫走。"林疏影咬破指尖在额头画殄文,"这里有生人禁制,我的阴阳眼......"
她突然噤声。甬道尽头亮起盏昏黄灯笼,映出个佝偻老妇的身影。老妇挎着竹篮,篮里堆满新鲜槐花,步履蹒跚却落地无声。黑猫的利爪在地面抓出火星,金瞳首次露出忌惮之色。
"阿婆,买花吗?"老妇抬头露出黑洞洞的眼窝,树皮般的脸上挤出笑容,"周家小姐要出嫁,槐花铺路迎新娘......"
张砚的玉尺突然发烫。他看清老妇挎篮的竹条上刻着镇魂纹,每片槐花瓣都裹着张黄符。林疏影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钱币穿透老妇身体钉入石壁——竟是具没有实体的怨灵。
"快走!她在拖延时间!"林疏影拽着他冲向甬道另一侧。黑猫的利齿撕开虚空,金瞳照出隐藏的暗门。门后是向下延伸的石阶,阶面布满青苔,残留着新鲜的血脚印。
追来的老妇发出凄厉尖啸,竹篮里的槐花化作利箭。张砚挥动玉尺格挡,花瓣割破衣袖的刹那,囚龙印突然暴起青光。暗青纹路顺着小臂缠绕玉尺,往生咒文竟将花瓣尽数震碎。
"这边!"林疏影撞开腐朽的木门。门外景象让两人同时愣住——这是座荒废的村落,残破的土墙上爬满开着白花的藤蔓。每户门前都摆着口黑陶瓮,瓮口封着浸血的红布。
黑猫突然窜上最近的槐树。树冠间垂落数十条麻绳,每根绳头都系着块木牌。张砚用玉尺挑起块木牌,背面用朱砂画着镇魂符,正面刻着生辰八字——最近的日子正是三日前。
"是生桩牌。"林疏影的指尖抚过木牌裂痕,"周家在用活人养地脉......"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唢呐声打断。村口转出支送葬队伍,八个纸人抬着具缠满红绸的棺材。领头的老者敲击铜锣,每声锣响都震落槐树上的木牌。纸人的胭脂在月光下晕开,嘴角咧到耳根。
黑猫炸毛跃下槐树。张砚突然按住剧痛的囚龙印——棺材缝隙里垂落的青丝,竟与苏青梧的发色一模一样。送葬队伍经过时,棺材突然剧烈晃动,红绸中伸出只苍白的手,指尖涂着凤仙花汁。
"苏......"张砚刚迈出半步,林疏影的红绳已缠住他腰际。棺材盖轰然掀开,窜出的却不是苏青梧,而是数十条带刺藤蔓。藤蔓上开满人脸槐花,每张脸都在重复周明玥临终的诅咒。
黑猫的谛听真身完全显现,利爪撕开藤蔓结界。张砚趁机掷出玉尺,尺身穿透棺材钉在槐树上。囚龙印的青光顺着尺身蔓延,将整株槐树染成暗青色。树皮剥落的刹那,露出内里封着的翡翠屏风——屏风上绘着周家老宅的布局图,天井位置标着血红的叉号。
"这才是真正的阵眼!"林疏影的阴阳眼映出屏风后的暗道,"周家把......"
地面突然塌陷。张砚坠落时抓住裸露的树根,发现地下是座灯火通明的灵堂。供桌上摆着九个翡翠灵位,每个都刻着周家女子的名字。最末位的灵位突然炸裂,苏青梧浑身是血地从碎片中走出,右脸的槐树纹已蔓延至脖颈。
"快毁掉屏风!"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左手死死按住心口,"周昌没死透,他在......"
话未说完,灵堂烛火突然转绿。供桌下伸出只枯手,攥着把槐木梳子。梳齿划过地面的声响,让黑猫发出痛苦的低吼。张砚的玉尺刚要出手,苏青梧突然扑向他,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划过他咽喉。
"小心!"林疏影的红绳缠住苏青梧手腕。拉扯间,苏青梧的旗袍撕裂,露出后背的守宫砂——朱砂痣里封着的翡翠碎片,正与张砚玉珏产生共鸣。
灵堂突然响起婴儿啼哭。九个灵位同时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周明玥的虚影。虚影抚摸着苏青梧的脸颊,指尖划过处,槐树纹竟开始消退:"好妹妹,该把身子还给我了......"
黑猫的利齿咬穿虚影手腕。张砚趁机将玉珏按在苏青梧守宫砂上,翡翠相触的刹那,整座灵堂浮现出金色脉络——竟是张巨大的囚龙符,符胆位置钉着枚生锈的棺材钉。
"拔了它!"苏青梧突然恢复清明,左眼流下血泪,"这是你祖父......"
周昌的狂笑从地底传来。老头半个身子嵌在槐树根里,腐坏的左手握着把桃木剑:"张家小子,你可知这囚龙符是用什么画的?"
张砚的瞳孔突然收缩。囚龙符的金色纹路在月光下泛起暗红——是混着张家血脉的朱砂。祖父临终前让他滴入祠堂香炉的血,原来早就被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