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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镇水兽

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04-01 22:50
护城河的水腥气裹着柳叶的苦味,奚山的手指陷在淤泥里,指缝间渗着翡翠扳指的寒凉。姜晚的银镯在柳枝上轻晃,裂纹里渗出的血丝在月光下凝成蛛网状的暗纹。对岸茶馆的灯笼忽然熄灭,胡琴声戛然而止。
"这扳指是周昌海的。"奚山用袖口擦拭翡翠表面,戒圈内沿的"丙寅"刻痕清晰可辨,“但刚才井底的人影戴的是同款。”
姜晚取下银镯,裂纹里突然钻出只银壳甲虫。虫子振翅飞向扳指,触须刚碰到戒面就化作青烟:"翡翠里养着活痋,周家兄弟怕是都成了痋人。"她话音刚落,扳指表面浮出细密的气泡,戒圈内侧渗出暗绿的黏液。
奚山摸出油纸包住扳指,纸面立即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貔貅木雕突然从他衣领钻出,金爪勾住扳指抛向河面。翡翠入水的刹那,水面腾起三尺高的黑雾,雾中隐约有瓜皮帽的轮廓一闪而逝。
“跟我来。”
姜晚扯下半截旗袍下摆缠住手腕,月白绸缎浸了血变成诡异的粉红。她沿着河堤疾走,绣鞋踩过的地方,青石板缝隙里都会钻出细小的银虫。奚山注意到这些虫子始终与她保持三尺距离,像是某种警戒的阵列。
绕过三棵歪脖子柳树,河堤石栏出现个豁口。豁口处的青苔呈现不自然的放射状裂纹,像是被重物反复撞击过。姜晚的银镯贴近石壁,九节环突然自动拆解成罗盘状,磁针在"离"位疯狂抖动。
"民国十六年发大水,镇水司在这立过兽首碑。"她指尖划过石壁上的凹痕,“你看这凿痕,是镇水司专用的六棱錾。”
凹痕深处粘着片墨绿的鳞甲,甲片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奚山用桃木剑尖挑起鳞片,剑身突然剧烈震颤,鳞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卦象纹路:“是镇水兽的逆鳞,这东西本该埋在锁龙桩底下。”
河面忽然无风起浪,浑浊的河水翻涌出白沫。貔貅木雕跃上石栏,冲着下游方向发出低吼。姜晚拽着奚山钻进豁口,潮湿的暗道里充斥着腐木的霉味,石阶缝隙里塞满干枯的水藻。
暗道尽头是间砖砌的耳室,墙角的煤油灯竟还亮着幽蓝的火苗。八仙桌上摆着套青花瓷茶具,茶汤早已干涸成褐色的污渍。奚山注意到桌腿绑着褪色的红绸,绸布结扣与方室里的双鱼衔尾结如出一辙。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镇水司在这做过禳灾法事。"姜晚翻开倒扣的茶杯,杯底粘着片风干的螺蛳壳,“我父亲的手札里提过,那晚螺蛳塘漂上来九口空棺。”
瓷盘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是七个穿长衫的男人围在青铜棺椁前。居中者戴着翡翠扳指,左手握着把雕花茶刀。奚山用指腹摩挲照片边缘,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触感——背面用盲文刻着"亥时三刻,五通吞月"。
耳室东墙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抠挖砖缝。姜晚的银镯重新拼成降魔杵,杵尖刺入墙砖的瞬间,整面墙轰然倒塌。霉味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墙后竟是个香火旺盛的佛龛。
三尊泥塑神像呈品字形排列,居中者青面獠牙,左右两尊分别捧着茶篓与铁链。神龛前的供桌上摆着九个陶碗,碗底结着层黑褐色的垢,像是干涸的血迹。
"是五通神。"奚山用桃木剑挑起供桌下的蒲团,棉絮里钻出几十只米粒大的白蛆,“但镇水司向来只拜镇水兽,这香火怕是后来人偷设的。”
姜晚突然伸手按住左侧神像的眼珠,泥塑的瞳孔竟能转动。随着咯咯的机括声,供桌下露出个暗格。暗格里躺着本皮质封面的账簿,封面上用朱砂画着螺蛳吞月的图案。
账簿内页记载着民国二十三年至二十五年的茶叶交易,每笔账目都对应着八卦方位。在惊蛰当天的记录旁,粘着片暗红的指甲盖:“寅时收阴茶三斤四两,兑震位入窖,献五通神。”
"周昌明把锁龙阵改成了五通神的供养地。"奚山翻到末页,发现纸页被撕去大半,残存的部分画着茶厂平面图,“他用阴茶做媒介,把工人的魂魄炼成痋人。”
貔貅木雕突然扑向供桌,金爪撕开账簿夹层。泛黄的纸页飘落,竟是张地契副本。立契人签名处按着枚血指印,印纹与拓片上的暗红痕迹完全吻合。
"立契时间是丙寅年谷雨。"姜晚的指尖悬在血指印上方,“我母亲就是那年失踪的。”
佛龛顶部的瓦片突然坠落,香灰簌簌而下。奚山拽着姜晚退到耳室门口,发现三尊神像的面部正在融化。青面神像的獠牙滴落墨绿的黏液,地面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捧茶篓的神像腹腔裂开,涌出大团纠缠的头发。
"是痋发!"姜晚甩出红绳缠住供桌腿,借力荡向暗道出口。奚山摸出五帝钱撒向身后,铜钱落地成坎卦困局,暂时阻住蔓延的头发。貔貅木雕撕开扑来的发丝,断发落地化作腥臭的脓水。
暗道出口的砖墙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石板,石面刻满镇水符文。姜晚的降魔杵刺入符文中宫,杵尖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右偏移:“符文被改过笔顺,这是请煞入宅的邪术。”
石板轰然倒塌,月光混着水汽涌进来。两人跌坐在青石码头上,岸边歪斜的木桩挂着半截铁链,链环上刻的"镇水"二字被酸液腐蚀得模糊不清。江水在不远处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青铜色的反光。
"是螺蛳塘的暗流。"奚山捡起块鹅卵石抛向漩涡,石头刚触水就被吸入深处,“民国时期的水警报告里说,这下面沉着镇水司的祭器。”
姜晚的银镯突然解体,九节银环悬浮成星斗状。东南方的银环发出蜂鸣,对应的江面浮出串气泡。貔貅木雕跃入水中,金瞳照亮了五米深的水域——生锈的铁链缠着具石雕兽首,兽嘴叼着枚翡翠扳指。
"是镇水兽的本相。"姜晚解开旗袍第二颗盘扣,取出贴身佩戴的玉牌,“父亲说过,镇水司的命门在兽首的逆鳞处。”
漩涡突然加速旋转,江底腾起丈高的黑浪。奚山抓住码头铁链翻身入水,桃木剑刺中兽首右眼的瞬间,江水如同沸腾般翻涌。石雕表面簌簌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金属质地,兽首瞳孔位置镶着块刻满卦象的玉璧。
姜晚的玉牌贴近兽首下颚,玉璧上的卦象突然开始流转。貔貅木雕撕开兽嘴里的翡翠扳指,戒圈内掉出卷油纸包裹的绢布。漩涡在绢布现世的刹那骤然平息,江面浮起大量死鱼,鱼眼都呈螺旋状爆裂。
"是周家的族谱。"奚山展开绢布,末尾的画像赫然是照片里戴翡翠扳指的男人,“周昌明、周昌海…后面被血污盖住的名字,笔画看着像’昌阴’?”
姜晚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两步,银镯裂纹里渗出的血丝在空中结成蛛网。对岸茶馆的灯笼重新亮起,这次映出个佝偻的人影。老者提着白纸灯笼站在码头,灯笼面绘着螺蛳吞月的图案。
"二十年了,姜小姐终于找到这里了。"老者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令尊当年要是肯交出茶刀,何至于落得尸骨无存?”
姜晚的降魔杵化作银链缠住老者脚踝,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熔成铁水。老者掀开斗篷,露出布满鳞片的脖颈——每片鳞甲都刻着细密的镇水符文。
"老陆?"奚山眯起眼认出来人,“茶厂看门的老头,三年前就说中风死了。”
老者枯槁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泛着青铜色的冷光:"奚师父倒是好记性,可惜周先生不喜欢记性太好的人。"他甩出灯笼,纸面燃起幽蓝的鬼火,火焰中浮现出九个挣扎的人影。
姜晚的玉牌掷向鬼火,牌面刻的"姜"字突然渗出鲜血。血雾与鬼火相撞的刹那,码头木桩上的铁链尽数崩断。貔貅木雕叼住绢布钻入江底,老者发出螺壳摩擦般的嘶吼,鳞片下的符文化作锁链缠向两人。
奚山拽着姜晚跃入尚未消散的漩涡,桃木剑划破掌心,血水在江面绘出坎卦困局。老者追来的身影被卦象阻隔,却在最后一刻抛出枚翡翠扳指。扳指击碎坎卦中心,江水如同巨兽张口将两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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