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渝棠站起身:“今晚子时,城南老巷见。”
穆清霄一愣:“这么快?”
钟渝棠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瞥他一眼:“怎么,怕了?”
穆清霄嗤笑:“怕?小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钟渝棠唇角微勾:“那就别迟到。”说完,转身离开。
穆清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铜钱尸斑……湘西言家……”他喃喃自语,“看来,有人想翻二十年前的旧账啊。”
榕城的夜,闷热未散。
城南老巷的砖墙爬满青苔,路灯昏黄,照得巷子深处一片模糊。穆清霄蹲在巷口的石墩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
“迟到了十分钟。”他瞥了眼腕表,嘀咕道,“这女人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话音刚落,巷子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响。钟渝棠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老式油纸灯笼,烛火幽幽,映得她眉眼如画,却莫名透着一股冷意。
“你倒是准时。”她淡淡道。
穆清霄跳下石墩,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钟大小姐,大半夜的提个灯笼,你是怕鬼看不见我们?”
钟渝棠瞥他一眼:“这是引魂灯,湘西言家的东西。”
穆清霄挑眉:“周会长连这个都给你了?”
“借的。”钟渝棠语气平静,“他说,今晚可能会用上。”
穆清霄嗤笑一声:“老狐狸倒是大方。”他凑近灯笼,眯眼看了看,“灯芯是尸油?”
钟渝棠没否认,只是将灯笼微微抬高,照亮前方:“走吧,第三个死者是在巷子最里面的老宅发现的。”
穆清霄跟在她身后,巷子越走越窄,两侧的砖墙渐渐逼近,仿佛要将人挤进黑暗里。夜风掠过,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
“这地方阴气够重的。”穆清霄搓了搓手臂,“难怪会出事。”
钟渝棠没接话,脚步却放慢了。前方,一栋破败的老宅半掩着门,门板上贴着已经褪色的符纸,显然之前有人来过。
“就是这儿。”她低声道。
穆清霄上前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灰尘簌簌落下。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灯笼的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啧,连个电灯都没有?”穆清霄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火苗刚亮起,忽然“呼”地一下被吹灭。
钟渝棠皱眉:“别乱来,这里的阴气会压住阳火。”
穆清霄撇嘴,收起打火机:“行,听你的。”
两人踏入屋内,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屋内摆设陈旧,一张八仙桌上积了厚厚的灰,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刻着模糊的符文。
“死者是在哪儿发现的?”穆清霄问。
钟渝棠指向里屋:“床上。”
穆清霄走过去,掀开已经发霉的床帐,床板上还残留着一个人形的灰烬轮廓,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却又没留下焦痕。
“铜钱尸斑呢?”他问。
钟渝棠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法医拍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但照片还在。”
穆清霄接过照片,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照片上,死者的胸口赫然印着三枚铜钱大小的青黑色斑痕,排列成一个倒三角,斑痕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三枚……”穆清霄眯起眼,“前两个死者身上有几枚?”
“第一个一枚,第二个两枚。”钟渝棠道。
穆清霄冷笑:“看来下一个就是四枚了。”
钟渝棠看向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穆清霄将照片还给她,语气难得严肃:“九星尸斑阵,湘西赶尸一脉的邪术。用活人精气养尸,每死一个人,尸斑多一枚,等凑齐九枚,就能炼出一具活尸王。”
钟渝棠眸光一沉:“活尸王?”
穆清霄点头:“二十年前,湘西言家就是因为炼这玩意儿被灭门的。”
钟渝棠沉默片刻,忽然道:“所以,周会长让你来,是因为你知道怎么破解?”
穆清霄咧嘴一笑:“巧了,我还真知道。”
钟渝棠盯着他:“怎么破?”
穆清霄指了指她手里的灯笼:“靠它。”
钟渝棠皱眉:“引魂灯?”
穆清霄点头:“九星尸斑阵靠的是死者的怨气,而引魂灯能引魂,也能镇魂。只要在下一个死者出现前,用引魂灯找到养尸地,就能打断阵法。”
钟渝棠思索片刻,道:“养尸地会在哪儿?”
穆清霄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刻着符文的木箱上:“一般来说,养尸地会选在阴气最重的地方,而且……”他顿了顿,忽然蹲下身,用手抹了抹地板上的灰,“这底下有东西。”
钟渝棠蹲下来,用灯笼照了照。地板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丝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地下室?”她问。
穆清霄咧嘴一笑:“聪明。”
两人合力掀开地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阴冷的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钟渝棠将灯笼往下探了探,火光摇曳,照出几级石阶。
“下去?”她问。
穆清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然呢?来都来了。”
钟渝棠没说话,率先迈步往下走。穆清霄跟在她身后,石阶湿滑,两人走得小心翼翼。
地下室的空气浑浊,灯笼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路。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出现一个圆形的地下石室。
石室中央,摆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材周围画着诡异的红色符文,像是用血勾勒而成。
“养尸棺。”穆清霄低声道。
钟渝棠握紧了灯笼:“现在怎么办?”
穆清霄走上前,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棺材一角:“你看。”
钟渝棠凑近,发现棺材角上钉着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一个“言”字。
“果然是言家的东西。”穆清霄冷笑。
钟渝棠问:“能开棺吗?”
穆清霄摇头:“现在开棺,里面的东西立刻就会醒。”他指了指棺材上的符文,“这些是锁尸符,一旦破坏,阵法就压不住了。”
钟渝棠沉吟道:“那怎么打断阵法?”
穆清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古铜钱,递给钟渝棠:“用这个,压在棺材头上。”
钟渝棠接过铜钱,发现上面刻着“穆”字。
“你们穆家的东西?”她问。
穆清霄点头:“镇尸钱,专克言家的邪术。”
钟渝棠没再多问,上前将铜钱轻轻压在棺材头上。铜钱刚落定,棺材忽然“咔”地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钟渝棠迅速后退,穆清霄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盯着棺材。
“没事。”他道,“阵法已经断了。”
话音刚落,棺材上的红色符文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最终消失不见。
钟渝棠松了口气:“接下来呢?”
穆清霄咧嘴一笑:“接下来,就该找幕后黑手算账了。”
榕城古玩市场,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
穆清霄蹲在街边的早点摊前,手里捏着根油条,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他昨晚在地下室折腾到半夜,这会儿困得眼皮直打架,可偏偏还得早起——钟渝棠那女人说,今天必须来古玩市场查线索。
“老板,再来碗豆浆。”他打了个哈欠,冲摊主喊道。
热腾腾的豆浆刚端上来,身后就传来高跟鞋踩过青石板的声音。穆清霄头也不回,懒洋洋道:“钟大小姐,你迟到了十分钟。”
钟渝棠在他对面坐下,一身素色旗袍,衬得气质清冷。她瞥了眼穆清霄面前堆着的三个空碗,淡淡道:“你倒是能吃。”
穆清霄咧嘴一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推了碗豆浆过去,“喝点?”
钟渝棠没接,只是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穆清霄面前:“昨晚我查了资料,这枚铜钱上的‘言’字,确实是湘西言家的标记。”
穆清霄叼着油条,低头看了眼照片。照片上是昨晚那枚钉在棺材角的铜钱,铜钱上的“言”字笔画凌厉,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二十年前,言家因为炼活尸被灭门,但当时有传言说,言家的嫡系一脉有人逃了出来。”钟渝棠语气平静,“现在看来,传言不假。”
穆清霄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擦了擦手:“所以,昨晚那口棺材,是言家余孽搞的鬼?”
钟渝棠点头:“而且,他很可能就在榕城。”
穆清霄挑眉:“你怎么确定?”
钟渝棠从包里又取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二十年前,头条赫然写着——“湘西言家一夜灭门,风水界震动”。
“当年言家被灭门后,有人在他们祖宅的地窖里发现了一本手札,上面记载了一种叫‘九星尸斑阵’的邪术。”钟渝棠指着报纸角落的一行小字,“手札最后几页被人撕走了,而撕走的正是养尸地的选址方法。”
穆清霄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昨晚那口棺材的位置,就是按照撕走的那几页选的?”
钟渝棠点头:“而且,这种邪术需要特定的风水格局,榕城能符合条件的地方不多。”
穆清霄忽然笑了:“所以,你带我来古玩市场,是想找线索?”
钟渝棠没否认:“言家擅长炼尸,但也精通古物鉴定,尤其是铜钱。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养钱术’,能把铜钱养成法器。”
穆清霄挑眉:“养钱术?”
钟渝棠解释道:“就是把铜钱埋在特定的风水穴里,吸收地气,久而久之,铜钱就会带上阴煞之气,用来布阵或者炼尸,事半功倍。”
穆清霄摸了摸下巴:“所以,我们来找言家养的铜钱?”
钟渝棠点头:“如果能找到一枚,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人。”
穆清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行吧,那还等什么?”
——
古玩市场人头攒动,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穆清霄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钟渝棠身后,看着她在一个个摊位前驻足,仔细查看那些锈迹斑斑的古币。
“我说,你就这么一枚一枚地找?”穆清霄打了个哈欠,“这得找到猴年马月?”
钟渝棠头也不回:“你有更好的办法?”
穆清霄咧嘴一笑,忽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当然有。”
钟渝棠侧头看他:“什么办法?”
穆清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正是昨晚他用来镇棺的那枚“穆”字钱。
“我们穆家的铜钱,和言家的铜钱是死对头。”他晃了晃铜钱,“只要靠近言家的养钱,这玩意儿就会发烫。”
钟渝棠眸光微动:“你怎么不早说?”
穆清霄耸肩:“你也没问啊。”
钟渝棠懒得跟他斗嘴,直接道:“那现在试试。”
穆清霄嘿嘿一笑,捏着铜钱,开始在市场里闲逛。经过第三个摊位时,铜钱忽然微微发热。
“有门儿。”穆清霄停下脚步,看向摊主——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眯着眼擦拭一枚玉扳指。
“老板,这铜钱怎么卖?”穆清霄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枚普通铜钱,故意问道。
老头抬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五十。”
穆清霄咧嘴:“贵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