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钢琴线

陈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你知道‘L’是什么人，对吧？他杀了张明远，下一个会是谁？你？”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终于崩溃般地点头：“我、我带你们去……”
废弃化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妍握紧配枪，缓步踏入昏暗的厂房，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程飞走在前面，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堆积的废弃设备，突然，光束停在了地面的一滩暗色液体上。
“血。”陈妍蹲下身，指尖轻触，尚未完全凝固。
厂房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程飞立刻关掉手电，示意陈妍隐蔽。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几乎同步。
“有人。”程飞用口型说道。
陈妍点头，贴着墙缓缓向前移动。突然，她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部手机——张明远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未发送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快跑。”
废弃化工厂的黑暗像一层黏稠的胶质，裹挟着陈妍的呼吸。
她盯着地上那部亮着屏幕的手机，张明远最后未发送的“快跑”二字刺进眼底。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机身，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金属铰链转动的声响。
程飞猛地拽住她手腕往侧边一扑！
“砰！”
原本站立的位置砸下一只锈蚀的铁桶，碎片四溅。陈妍的后背重重撞在水泥柱上，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牙没出声。程飞的手还扣在她腕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黑暗中，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压得极低：“至少两个人，左前方管道后。”
陈妍眯起眼。月光从破碎的顶棚漏进来，在左侧交错的管道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一道人影正缓慢移动，手里反光的物体轮廓……是刀。
“警察！”程飞突然暴喝，声浪在空旷厂房里炸开。那人影明显一僵，下一秒扭头就跑！
程飞箭一般窜出去，陈妍却按住他肩膀，指向相反方向——另一道黑影正猫腰往出口潜行。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包抄。
陈妍的皮鞋踩过积水，黏腻触感从脚底蔓延。她绕到一排废弃反应釜后方，突然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再动我就开枪。”她虚张声势地摸向腰间——法医根本没配枪。
黑影果然僵住，缓缓举起双手转身。是个穿连帽衫的年轻男人，脸上蒙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张明远不是我杀的！”他脱口而出，又立刻懊悔地闭嘴。
陈妍挑眉：“我还没问呢。”余光瞥见对方右手往裤兜里缩，她猛地抬腿踹向其膝窝！男人惨叫跪地，兜里掉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赫然是半截染血的金属丝。
“特制钢琴线？”陈妍用鞋尖拨开袋子，心脏骤缩——和死者颈部的勒痕完全吻合。
男人突然暴起！陈妍侧身闪避，却被揪住头发往后掼去。后脑即将撞上铁架的刹那，一道黑影从侧面飞扑而来，将男人狠狠掼倒在地。
程飞膝盖压着那人脊椎，手铐“咔”地扣上：“跑得挺快啊‘老客户’？”他喘着粗气抬头，脸上有道血痕，“另一个逮住了，在东南角捆着呢。”
陈妍揉着发麻的头皮，突然发现程飞肩头洇开一片暗色：“你受伤了？”
“被那孙子划了道口子。”程飞满不在乎地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五厘米长的割伤，“先审人。”
被铐在铁架上的男人叫李志勇，是登山俱乐部的器材管理员。审讯用的强光灯照在他脸上时，他正神经质地啃着指甲。
“张明远上周找我借过攀岩绳。”他眼神乱飘，“后来他说弄丢了，赔了我三千块钱……可昨天我清点仓库，发现少的是特种钢琴线！”
程飞把证物袋拍在桌上：“这种线普通人搞不到，俱乐部为什么储备？”
“是王教练申请的！”李志勇突然激动，“他说要教会员野外求生技能，需要高强度切割工具！”
陈妍和程飞同时皱眉。监控里戴鸭舌帽的男人，俱乐部登记名就叫王振。
“王振现在在哪？”程飞声音骤冷。
李志勇哆嗦起来：“他、他今天带团去黑松崖了……”
陈妍猛地站起来——黑松崖是张明远银行流水里频繁出现的转账地，山脚下有家跨境物流公司。
程飞已经拨通电话：“老刘，立刻申请搜查令，目标黑松崖物流仓库！”挂断后却见陈妍盯着手机发呆，“怎么了？”
“张明远的云端相册刚被远程清空。”她举起屏幕，最后一张上传的照片正在缓缓消失——那是辆印着“巅峰物流”的冷藏车，车牌号只剩半边，但车厢缝隙里隐约露出几绺……头发？
程飞脸色剧变：“不是走私。”他抓起车钥匙，“是运尸。”
山路上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陈妍攥着安全带，看程飞把警车开得几乎飞起。挡风玻璃上雨刷疯狂摆动，仍跟不上暴雨的节奏。远处黑松崖的轮廓被闪电劈成狰狞的剪影。
“物流公司注册人是王振的姐夫。”程飞猛打方向盘避开塌方碎石，“三年前那起连环绑架案，有个受害者家属就开冷链公司！”
陈妍胃部绞紧。五年前绑架案里，受害者都被囚禁在低温环境，死后尸体呈不自然蜷缩状——和张明远尸检结果完全一致。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程飞突然急刹！
物流公司铁门大敞，院内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穿制服的保安。程飞摸枪冲下去，刚探完鼻息就骂了句脏话：“麻醉针，人还活着！”
冷藏库的金属门虚掩着，白雾状的冷气蛇一般钻出来。陈妍刚靠近就闻到腐臭味，她下意识摸出口罩戴上，推门的瞬间却僵在原地——
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整面墙都是监控屏幕。七个画面分别显示着不同角度的山崖、公路，以及……巅峰俱乐部大厅。而屋子正中央，立着个等比例沙盘，精细还原了黑松崖地形，插满红色图钉的位置赫然是警方布控点！
“他在监视我们。”程飞声音发哑，指向沙盘边缘的相框。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王振站在某所学校门口，臂弯里搂着个穿校服的男孩——正是第一个绑架案受害者的弟弟。
陈妍突然明白为什么选择张明远灭口了。五年前结案时，正是张明远作证说看见受害者“自愿上车”，导致案件被定性为离家出走。
冷藏库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转身。最里侧的冰柜正在轻微震动，柜门缝隙渗出暗红液体。程飞箭步上前拉开柜门——
蜷缩在里面的登山队员还有呼吸，青紫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王教练……要炸……”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陈妍被气浪掀翻的瞬间，看见监控屏幕里，黑松崖的盘山公路腾起蘑菇状的火云。最后清晰的画面，是辆冷藏车正冲破雨幕，车头“巅峰物流”的logo被火光映得血红。
爆炸的余波震得陈妍耳膜生疼，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前还残留着刺目的火光。冷藏库的金属门被气浪掀得扭曲变形，冷气混着硝烟味灌进肺里，呛得她剧烈咳嗽。
“程飞！”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没有回应。
陈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跌跌撞撞地朝冷藏库深处跑去，脚下踩到一块碎裂的冰，差点滑倒。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她看到程飞倒在冰柜旁，额角渗出一道血痕，手臂压在身下，似乎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撞上了金属柜角。
“醒醒！”她跪下来，伸手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和稳定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
程飞皱了皱眉，眼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视线聚焦后第一句话就是：“冷藏车……追！”
陈妍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撞到头了。”
程飞却已经撑着地面坐起来，甩了甩头，咬牙道：“没时间了，王振要跑。”
他试着站起来，却因为眩晕踉跄了一下，陈妍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你这样开车会出事。”
程飞掏出手机，快速拨通电话：“老刘，黑松崖物流仓库爆炸，王振可能驾驶一辆‘巅峰物流’的冷藏车逃窜，车牌尾号疑似37，请求全市布控！”
挂断电话，他看向陈妍，声音低沉：“他准备了这么久，不可能只是为了杀张明远。”
陈妍点头，目光扫向冷藏库深处那面监控墙，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因为爆炸断电而熄灭，但沙盘上的红色图钉依旧刺眼。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拨动其中一枚，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字迹歪斜，像是匆忙写下的。
程飞走过来，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他在挑衅。”
陈妍皱眉：“张明远只是开始，他还有别的目标。”
程飞没说话，转身朝仓库外走去，陈妍快步跟上。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硝烟味。警笛声由远及近，几辆警车呼啸着驶入物流公司大门，老刘带着人冲了过来。
“程队！你没事吧？”老刘看到程飞额头的伤，脸色一变。
程飞摆摆手：“小伤，先封锁现场，调取附近所有监控，查那辆冷藏车的去向。”
老刘点头，立刻安排人手。陈妍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保安，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人的制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纸张。她走过去，小心地抽出来，发现是一张物流单，上面的收货地址被水渍晕开，但依稀能辨认出“松林别墅区”几个字。
“程飞。”她叫了一声，把物流单递过去。
程飞接过看了一眼，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松林别墅区……张明远生前最后去的地方。”
陈妍心头一跳：“王振的下一个目标在那里？”
程飞没回答，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查一下松林别墅区最近的住户名单，尤其是和张明远有过接触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几秒后，对方回复：“程队，张明远生前最后联系的人是林小曼，她住在松林别墅区17栋。”
程飞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林小曼？”
陈妍也愣住了——林小曼，正是商场谋杀案中那个满嘴脏话的熊孩子母亲，她的儿子在商场恶作剧时意外身亡，而张明远作为当时的目击证人，曾作证称孩子是“自己摔下去的”。
“王振要杀林小曼？”陈妍低声问。
程飞收起手机，声音冷硬：“不是杀，是复仇。”
松林别墅区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环境幽静，安保森严。程飞和陈妍赶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别墅区的路灯亮起，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17栋别墅的院门虚掩着，程飞推开门，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缓步走了进去。陈妍跟在他身后，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别墅内一片漆黑，只有二楼的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程飞示意陈妍留在原地，自己悄无声息地摸上楼梯。陈妍却摇了摇头，无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