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阴影压下来的刹那,苏子蘅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龙晶表面蛛网状的裂纹几乎要蔓延到他指尖,井底锁链断裂的声响震得人牙根发酸。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洛阳老茶馆,那个戴墨镜的瞎眼老头用茶渍在桌上画的图案——龙首衔着半块玉玦,缺口处沾着人血。
"镇龙将的血脉不是容器,是钥匙。"老头枯瘦的手指蘸着凉茶,在血渍图案上重重一点。
砂石扑进眼睛的刺痛让苏子蘅猛然清醒。
姜妍染血的发丝在龙晶表面燃起的幽蓝火焰,此刻正沿着他掌心的伤口往皮肉里钻。
被秦俊设计困在悬魂梯时的窒息感、吴峰替他挡下青铜箭镞时喷在颈侧的血沫、林瑶用铜钱摆阵时说的"地脉活不过子时",所有碎片突然在疼痛中串联成线。
"不是镇压,是共生!"他嘶吼着攥住龙晶,任凭裂纹割破虎口。
金红色液体渗入伤口的瞬间,整条右臂的血管暴起青紫色纹路,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水灌进了骨髓。
石像喷出的气浪将吴峰拍在井壁上的闷响惊醒了众人。
姜妍顾不得断裂的罗盘,扑过去扯下束发的红绳。
那些浸染过朱砂的头发遇风即燃,在井口织成火网暂时挡住下坠的石块。
林瑶踩着满地乱滚的铜钱,用匕首划破掌心往地脉裂隙里滴血:"李道长!
震位!"
老道士甩出三枚五帝钱钉住摇晃的承重柱,陈老的白发上全是碎砖屑,却死死抱着相机记录墙上的血色符文。
当苏子蘅从地上爬起来时,所有人都看见他瞳孔里游动的金线——就像壁画中那些镇龙将的眼睛。
石像的巨掌第三次拍下时,苏子蘅没有躲。
嵌着龙晶的右手直接迎上布满青苔的石面,裂纹从碰撞处蛛网般炸开。
他听见血脉里响起清越的龙吟,仿佛有千年前那些镇守龙脉的先祖在筋骨中苏醒。
"破!"随着这声暴喝,三米高的石像轰然裂成八块。
飞溅的碎石擦过秦俊的额角,这个始终藏在暗处的男人终于露出惊惶神色,握着青铜匕首的手开始发抖。
姜妍的红绳火网突然熄灭。
井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七条碗口粗的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将正在悄悄后退的秦俊钉死在东南角的石壁上。
林瑶趁机甩出铜钱补全阵法,李道长桃木剑上的符纸无风自燃,终于将崩裂的地脉暂时锁住。
苏子蘅却踉跄着冲向井沿。
掌心龙晶已经完全消融在血肉中,他能感觉到某种滚烫的东西在心脏处凝结。
井底蒸腾的血雾里浮着半幅残缺的星图,正是陈老在墓道壁画上临摹过的龙脉走势。
"子蘅!"吴峰捂着渗血的肩膀要追上来,被李道长一把拽住。
老道士盯着年轻人后背浮现的暗金色龙鳞纹,喃喃自语:"镇龙入骨,天人交感..."
苏子蘅的指尖触到井水时,水面突然映出九个旋转的星斗。
西北角的摇光星位,赫然与秦俊被锁链贯穿的位置重合。
他猛然回头,正看见林瑶的铜钱阵突然崩开一线——本该昏迷的秦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胸口渗出的黑血正在青铜锁链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井水开始逆时针旋转。
苏子蘅后背的龙鳞纹路突然发烫,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让他"看"到了百米下的景象:被血雾包裹的龙形石柱正在缓缓转向,而柱身裂缝里渗出的根本不是地下水,是浓稠如膏的暗红色液体。
当第一滴红雨落在青砖上时,蹲在横梁上的神秘黑影终于动了。
这个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存在轻巧地跃向井口,腰间的鎏金铃铛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苏子蘅五指深深抠进井沿青砖,右臂龙鳞纹路突然爆出刺目金芒。
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七条青铜锁链应声绷直,将他的血脉之力顺着锁链纹路导入地脉深处。
"乾坤倒转!"李道长突然甩出桃木剑刺入震位。
剑身触地瞬间,整座地宫突然被金红交错的流光笼罩,那些龟裂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崩落的碎石竟在半空凝成星斗图案。
秦俊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贯穿他胸口的青铜锁链寸寸断裂,暗红血液顺着锁链纹路倒流进地脉裂隙。
黑影鬼魅般掠过井口,鎏金铃铛在苏子蘅眼前晃过——那铃铛内部竟刻着与青铜匕首相同的饕餮纹。
"小心!"姜妍的红绳缠住黑影脚踝,却见那人反手掷出三枚铜钱。
铜钱撞在井沿迸出火星,苏子蘅这才看清黑影腰间还别着半块断裂的玉玦——正是三个月前茶馆老人茶渍画出的形状。
地宫震动突然停止。
陈老颤抖着举起相机,镜头里那些血色符文正在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壁画上未曾记录的星象图。
吴峰抹了把脸上的血正要说话,井底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匕首!"林瑶突然指着空荡荡的石壁。
原本钉着秦俊的青铜匕首不翼而飞,只剩几缕挂着黑血的布条。
李道长捡起锁链残片,脸色骤变:"锁魂钉被人换了方位,这不是普通的......"
欢呼声被井中异响打断。
苏子蘅低头望去,方才清澈的井水此刻翻涌如沸,水面浮现的血色漩涡正与陈老相机里的星象图完全重合。
他后背的龙鳞纹路突然刺痛,恍惚间看到百米深处有双暗金色竖瞳睁开。
"快退!"姜妍的红绳突然自燃,林瑶的铜钱全部立着打转。
众人跌跌撞撞冲向墓道时,苏子蘅瞥见黑影立在暗河对岸,手中青铜匕首正在滴落浓稠的黑血。
地宫穹顶开始坍塌的瞬间,他清晰看到匕首柄端刻着个小篆的"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