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臂处隐隐传来灼热的疼痛。
这灼热的来源,是一颗点,唤作“生颜”,是那位高人所献,在昭瑾十六岁真正的生辰时点上的。每过一年,生颜便会改变颜色,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的这个时候,生颜的颜色都不会改变。可若是在十八岁生日时它的颜色没有改变,那么,就意味着,妖容不瑕。
生颜看着是一个无害的点,却有灼热感,虽不至灼伤人,可是却伴随着疼痛。这疼痛并不尖锐,若是不在意,也不会感觉得太明显。
可疼又如何呢,昭瑾想,只要可以证明清白,只要可以按时在三年后离开。此时距离和努尔哈赤的分别已经四个多月了,可还有两年。
经历了冬天的寒冷,她才知道手臂处的灼热是多么的珍贵。她记得努尔哈赤说过,他的生辰在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昨天。她想,他应当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许什么愿望。
“公主。”菊簪冷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昭瑾回头看着菊簪,菊簪在她的注视下仍是一脸清冷。她的眼神开始变换,可此时的菊簪只是恭敬地低着头。
半晌,昭瑾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回公主,公主应该用午膳了。”
昭瑾不再看她:“我知道了,走吧。”
“是。”
在回璇玑殿的路上,昭瑾一言不发,菊簪亦是。可一路上,凡是小宫女见了菊簪,都要恭敬地侧身行一个浅礼。
昭瑾仍是默不作声。这个现象自从菊簪改了名字后便开始了,也就是说一个进宫才一月的宫女,在与自己分开不到三天的时间内受到了这么多人的敬畏。这意味着什么?菊簪是由赵海的手到自己身边的。难道是皇奶奶的意思?可若真是皇奶奶的人,菊簪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该是这样。
难道,是郑贵妃?
菊簪似是感受到了昭瑾幽幽的目光,唇边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菊簪,我要沐浴,我向来不喜人多,就由你一人服侍我沐浴吧。”
“是。”菊簪仍是恭敬地低头答道,只是低下头的那一瞬,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再次一闪而过。
水雾袅袅而生。
昭瑾在浴桶中轻轻拍打清水,溅起一浪水花,可是在她眸中倒映的,不是清澈的水花,而是氤氲的水雾。
在雾中,什么都看不明白。
“菊簪?”昭瑾轻轻唤道。
“公主有何吩咐?”
“你替我擦背吧。”昭瑾笑道。
“是。”菊簪一丝不苟地做着她分内的事情。
“力道有些轻了。”昭瑾边玩着水,边笑道。
“是。”菊簪稍稍加重了些力道。
房间里,只有袅袅腾起的水雾,还有昭瑾拍打水花的声音。
“啪嗒,啪嗒……”
“菊簪,告诉我。”半晌,昭瑾突然开口。
菊簪眼底生出笑意:“奴婢不知公主在说些什么。”
“不知?”昭瑾冷笑,原本想好的话也不欲再问,直接开门见山道,“菊簪,我想你很清楚我的意思。你的背后,究竟是谁?”
菊簪仍是恭敬地替昭瑾擦背,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仍是悠悠的笑意:“公主你怕是想多了,奴婢的背后,哪有什么人?”言罢,继续埋头,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公主,这样的力度可好?”
昭瑾眉头轻蹙,背上却隐隐传来了手指的温度。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她笑了笑,她从小便与清扬玩这个游戏,用手指在对方的背上写字,看谁猜得又快又准。
屋内的的水雾仍在弥漫,只是这次她好像可以透过雾,看到别的什么。她停止拍打水花,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浴桶中。
半晌时光,就这样在菊簪的淡笑和昭瑾微闪的目光中悄悄滑过。
原来如此。
“菊簪。”昭瑾收起眸中的透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菊簪并无其它反应:“回公主,奴婢的体质天生就是这样。”
“竟是这样。”昭瑾眉头轻蹙,“那你先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你服侍了。”
“是。”
待菊簪走出房门之后,昭瑾又开始轻轻拍打着水花。
“啪嗒,啪嗒。”
水雾渐渐散去,昭瑾也停止了拍打。她看着微凉的水,眸光不定。
局既已下,她又何必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