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蓝色纤维

解剖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电流声，林若曦的镊尖悬在放大镜前微微颤动。张振海青灰色的指甲缝里，三根蓝灰色纤维在冷光下泛着奇异光泽。
"聚丙烯酸酯涂层，涤纶基材。"她对着显微镜喃喃自语，乳胶手套在操作台上压出褶皱。这种特殊复合材料常用于化工防护服，但紫荆山庄车库怎么可能出现？
冷藏柜突然发出嗡鸣，惊得她手一抖。金属门映出身后晃动的黑影。
“林主任这么晚还在加班？”
苏文翔斜倚在门框上，银质打火机在指间翻飞。他的影子被走廊灯光拉长，蛇一般攀上解剖台的不锈钢边缘。
"法医室禁止吸烟。"林若曦将载玻片锁进证物柜，柜门合拢时震落几粒冰晶。冷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流淌。
律师的皮鞋踩过地面凝结的霜花，"听说死者指甲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在距离解剖台两步处停住，黑色风衣下摆扫过盛放脏器的标本瓶。
"辩护律师无权查看未呈堂证物。"林若曦转身挡住显微镜，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塑封膜反射的光斑晃过"主检法医"四个字，像枚小小的盾牌。
苏文翔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醒了休眠状态的生物安全柜。"安定成分静脉注射需要专业手法，但如果是肌肉注射…"他掏出手机划出照片，“这是王强女儿白血病的确诊报告，而张振海控股的私立医院恰好有全市唯一的儿童血液科。”
标本瓶里的肝脏组织微微晃动。林若曦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瞳孔骤然收缩，法医袍的淡蓝色与苏文翔的黑色风衣在反光中交叠成深灰。
"你猜王强的探监记录里，为什么每次都会问’他们有没有继续用药’？"律师的指尖划过解剖台边缘，在冷凝水上留下蜿蜒痕迹，“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通风系统突然停止运转，寂静中传来证物柜电子锁的滴答声。林若曦的视线掠过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沾着星点暗红，像是陈年血渍又像红酒印迹。
"我从不和刑辩律师做交易。"她摘下乳胶手套，“尤其是专为富豪擦屁股的那种。”
金属碰撞声突然在走廊炸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证物室的门扉正在轻微晃动，安全通道指示灯将某个逃离的身影投射在磨砂玻璃上。
"看来有人比我们着急。"苏文翔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屏幕蓝光映亮他上翘的嘴角：“三小时前，交警支队数据库里，张振海车祸当晚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被永久删除了。”
…
晨雾漫过市局鉴定中心大楼时，林若曦正在比对纤维光谱图。忽然响起的刺耳警报声震落了她手中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报告单上洇开，模糊了"隆盛化工"的LOGO水印。
"三级证物柜遭人为破坏！"保安的吼叫混着杂沓脚步声传来。林若曦冲向走廊尽头的房间，看见自己昨夜存放的载玻片柜门洞开，制冷系统冒着青烟。
碎裂的玻璃渣中，只剩一张用红笔写着"停手"的警告信，字迹边缘的颜料正在融化，像凝固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