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蛊变

醴泉宫的大火燃至天明才熄，沈之禾踩着焦黑的琉璃瓦跃下宫墙时，天奇正将剑锋插入祭坛裂缝。血玉碎屑混着灰烬簌簌而落，她突然按住他手腕："别动。"
鎏金瞳孔映着残火，天奇看见她指尖凝出霜花。霜纹顺着剑身蔓向祭坛深处，忽然缠住团蠕动的血雾。沈之禾将骨刀横在唇边轻吹，血雾竟凝成只赤色蝴蝶，扑棱棱落在她发间珠钗上。
"裴禹的残魂。"她摘下珠钗递给天奇，"倒是便宜你了。"
式神契约的金纹突然灼烧，天奇接钗的瞬间，赤蝶化作流光没入他心口。沈之禾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感觉如何？"
天奇按住突然滚烫的胸口，昨夜觉醒的羽翼虚影在背后若隐若现："像是...多了双眼睛。"
"裴家养了三十年的血蛊，如今都归你驱使。"沈之禾转身走向残破的宫门，襦裙上的金线牡丹在晨光中绽开，"少卿大人可要当心，莫被蛊虫噬了心智。"
话音未落，大理寺的青铜马车已碾着青石板疾驰而来。老衙役捧着鎏金拜帖跳下车辕，额间冷汗将霜白鬓角浸得透湿："沈姑娘，京兆尹夫人今晨梳头时...铜镜里爬出个玉雕的娃娃。"
沈之禾用骨刀挑开拜帖，朱砂写就的"醴"字突然渗出黑血。她望着宫门外飘摇的招魂幡轻笑："这是催着我们赶场呢。"
京兆尹府的后宅飘着浓重的迦南香，沈之禾刚跨进垂花门就蹙起眉。天奇剑穗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式神之力在血脉中翻涌——这宅院地下埋着东西。
"就在妆阁里。"管家引着二人穿过九曲回廊，腰间玉佩随着颤抖的身子叮当作响，"夫人晨起对镜描眉，铜镜忽然泛起血光..."他猛地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腥气扑面而来。
沈之禾的绣鞋踩在满地胭脂上。菱花镜碎成蛛网状，镜面残留着半张玉雕娃娃的脸，眼眶里嵌着的却是活人眼珠。天奇剑尖挑起镜前玉梳，梳齿间缠着几根银白发丝。
"夫人今年二十有七。"沈之禾捻着白发轻笑，"少卿大人不妨猜猜，京兆尹续弦了几房？"
妆奁突然剧烈震颤，数十片玉雕指甲破匣而出。天奇挥剑格挡的瞬间，沈之禾的骨刀已刺入地面。青砖裂缝中渗出黑水，腐草下赫然露出半截鎏金棺椁。
"掘开。"沈之禾的鎏金瞳孔映着棺上符咒，"三丈之内，活人退散。"
衙役们战战兢兢撬开棺盖时，腐气冲得院中海棠瞬间枯萎。棺中躺着具裹金缕玉衣的女尸，心口插着把青铜匕首。沈之禾的指尖抚过玉衣纹路："少卿大人可认得这双鱼佩？"
天奇瞳孔骤缩。女尸腰间挂着的双鱼佩，竟与三日前结案的那位盐商遗物一模一样。式神之力突然躁动，他看见女尸发间爬出无数血丝，正悄悄缠上沈之禾的裙角。
"小心！"
剑光斩断血丝的瞬间，女尸突然睁眼。玉衣下的皮肤迅速玉化，青铜匕首在晨光中泛起妖异的绿。沈之禾不退反进，骨刀刺入女尸咽喉："借尸养玉？京兆尹好大的手笔。"
玉化女尸突然抓住她手腕，鎏金棺椁腾空而起。天奇的剑锋劈在棺椁上竟溅出火星，式神羽翼不受控地展开。混乱中他听见沈之禾的冷笑："原来裴禹还留了后手..."
女尸心口的青铜匕首突然炸裂，绿色毒雾瞬间笼罩庭院。沈之禾拽着天奇跃上屋檐，骨刀划破掌心，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乾坤借法，巽风——破！"
狂风卷着毒雾撞向院墙，砖石崩塌处露出条幽深密道。沈之禾擦去唇边血渍："少卿大人可知，双鱼佩最早是做什么用的？"
天奇望着密道中闪烁的磷火："前朝巫医用来..."
"锁魂。"沈之禾打断他，"双鱼阴阳，锁生魂于玉俑。"她指尖燃起符火，照亮密道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玉俑，"京兆尹夫人每夜对镜梳妆，其实是在给这些玉俑渡阳气。"
密道尽头传来编钟清音，三百玉俑突然齐齐转头。天奇剑锋上的血蛊嗡嗡震颤，式神之力如潮水般漫过石壁。沈之禾突然按住他心口："别用灵力。"
鎏金瞳孔映出玉俑瞳孔中的血丝，她将骨刀横在身前："这些是活人俑。"
话音未落，玉俑表面的金缕突然崩裂。裹着玉壳的活尸破俑而出，指甲暴涨成利刃。天奇挥剑斩断最先扑来的活尸，却发现伤口处钻出血色藤蔓。
"是血菩提！"沈之禾旋身避开藤蔓，"有人用活人养蛊..."
活尸群突然跪地嘶吼，密道深处缓缓飘来盏莲花灯。执灯人黑袍曳地，袖口金线绣着双鱼纹："沈姑娘既然识得血菩提，可还认得故人？"
沈之禾的骨刀发出尖锐嗡鸣。黑袍人摘下兜帽的瞬间，天奇看见她后颈的莲花烙印泛起血光——竟是本该葬身火海的裴禹之女，裴雪衣！
"家父的血瓷观音，沈姑娘可还喜欢？"裴雪衣抚摸着灯盏上的玉雕娃娃，"当年你用我裴家先祖养玉俑，如今我用长安百姓养血菩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
沈之禾的骨刀突然贯穿石壁。密道剧烈震颤中，她拽着天奇坠入地下暗河："闭气！"
刺骨寒流裹着两人冲向未知的深渊。天奇在湍流中扣紧沈之禾的腰，式神羽翼在水中化作流光。恍惚间他看见她颈间莲花烙印正在渗血，百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暴雨倾盆的皇陵，少女阴阳师将青铜剑刺入帝王心口。玉俑在血雨中苏醒，而跪在她脚边的侍卫...竟长着与自己相同的脸。
"阿悦..."天奇在漩涡中吻住她染血的唇，"这次我绝不会让你独自承担。"
暗河尽头传来龙吟，沈之禾的骨刀突然化作玉尺。她划破掌心按在天奇心口，式神契约的金纹如锁链缠住两人："抱元守一，式神归位！"
金光炸裂的瞬间，暗河化作漫天星斗。裴雪衣的莲花灯盏突然熄灭，她望着水中升起的日月同辉之象，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龙悦...你果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