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星坠龙眠

苏子蘅踉跄着摔进溶洞时，耳后绒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姜妍的银丝手套擦过石壁，荧光苔藓瞬间熄灭，将两人笼罩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
"别动。"姜妍按住苏子蘅发抖的手腕，"这些是鬼面蕨的孢子，见光就会释放致幻毒素。"她的呼吸喷在苏子蘅颈侧，带着淡淡的莲花香。少年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夜潭底的九尾女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吴峰的咒骂声从洞外传来："这他娘比游乐场的鬼屋刺激！"他拖着受伤的右腿撞进溶洞，工兵铲上沾着蜕皮活尸的黑色黏液，“秦俊的狗腿子追上来了，那些活尸…”
话音未落，整座溶洞突然震颤。穹顶的钟乳石簌簌坠落，在积水中砸出诡异的音阶。苏子蘅的九尾玉佩泛起幽光，照亮石壁上暗藏的青龙七宿星图。
"这是西周时期的观星密道。“姜妍的考古镐撬开苔藓覆盖的暗格，”《淮南子》记载，秦岭龙脉共有七十二处星枢，这里应该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暗格里蜷缩着具明代服饰的干尸，怀中紧抱的青铜匣刻着张氏族徽。
苏子蘅突然按住太阳穴。记忆碎片如尖锥刺入脑海——十二岁那夜逃出秦墓时，似乎也见过类似的青铜匣。当时盗洞坍塌扬起的尘雾里，有个戴莲花冠的女子虚影，与此刻姜妍的背影完美重叠。
"张家百年都在寻找这个！"姜妍颤抖着打开铜匣。匣中银帛在接触到溶洞湿气的刹那化作飞灰，唯余半枚青铜铃铛滚落在地。吴峰刚要伸手去捡，苏子蘅的狐尾突然暴起，卷住铃铛甩向石壁。
青铜铃铛嵌入星图中央的瞬间，二十八宿方位同时亮起。溶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潭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浮现出顺天道长的残魂。
"师傅！"苏子蘅扑向水幕。残魂的面容比记忆中苍老百倍，道袍上布满被天雷灼烧的焦痕。老道长虚指青龙心宿方位，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白泽现世，龙脉将倾，唯有集齐四象镇物…”
残魂突然扭曲，化作漫天星屑。姜妍的莲花吊坠自动飞向星图，与青铜铃铛严丝合扣。整座溶洞开始倾斜，石壁剥落处露出青铜浇铸的龙脊，每节脊椎都嵌着人面浮雕。
"是活人桩！"吴峰拖着伤腿后撤，"明代工部记载，修筑皇陵时会用活人浇筑龙脉…"他的科普被破空声打断，秦俊的弩箭钉入苏子蘅脚边，箭尾绑着的雷管开始倒计时。
九尾虚影卷起三人跃向暗河。爆炸激起的巨浪中，苏子蘅瞥见秦俊右臂已完全蛟蜕化，鳞片缝隙钻出无数肉芽。更可怕的是，那些肉芽正贪婪地吞噬着蜕皮活尸的残躯。
"去龙脉核心！"姜妍的银丝手套浸满鲜血，"白泽之力正在你体内苏醒，必须赶在月蚀前…"她突然闷哼，后背插着半截青铜锁链——不知何时，暗河里漂来无数西周沉船的残骸。
吴峰抡起工兵铲劈开缠住脚踝的缆绳："早知道该带潜水装备！"他的玩笑话被浪涛吞没。苏子蘅的瞳孔完全变成熔金色，九尾实体化撞开迎面而来的桅杆，狐尾扫过之处，沉船木料纷纷化作齑粉。
暗河尽头耸立着青铜浇铸的崖壁。姜妍的吊坠突然脱颈飞出，在崖面撞出莲花状裂纹。当苏子蘅的九尾之力触及裂缝时，整面崖壁如幕布般掀起，露出其后幽深的竖井。
"抓紧！"吴峰甩出登山绳。三人顺着井壁索降时，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秦俊豢养的青铜甲虫正在吞噬崖壁。姜妍突然扯开苏子蘅的衣领：“你心口的龙纹在发光！”
少年低头望去，十二岁那夜留下的烙印已蔓延成完整的青龙图腾。更诡异的是，龙睛位置对应着井壁上某处凹陷。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凹陷时，整条竖井突然翻转，将三人抛向未知的深渊。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半分钟。苏子蘅摔进柔软的青苔堆时，九尾之力自动形成护罩。荧光孢子升腾而起，照亮了这座倒悬的青铜殿——与先前坍塌的那座不同，这里的梁柱盘踞着真正的龙骸。
"是应龙遗骨！“姜妍的镜片蒙上水雾，”《山海经》记载，黄帝伐蚩尤时有应龙蓄水…"她的学术解说被龙吟打断。骸骨眼窝腾起幽火，龙爪指向殿心祭坛，那里供奉着半截断裂的白泽角。
吴峰突然按住苏子蘅的肩膀："你后颈…"少年摸到新生的鹿角状凸起，白泽之力与九尾血脉正在他体内激烈冲撞。姜妍捡起祭坛旁的竹简，声音发颤：“原来顺天道长三百年前就来过这里！”
竹简记载的往事令人窒息。明朝万历年间，顺天道长受秦家先祖蒙骗，误将白泽角铸成镇龙锁。谁料秦家暗中篡改星枢，致使龙脉偏移，这才有了后世百年灾祸。而张家守护的秘密，竟是白泽遗骸的埋骨处。
"所以师傅让我找的四象镇物…"苏子蘅话音未落，整座青铜殿突然倾斜。秦俊的狂笑从穹顶传来，蛟蜕化的右臂已生出骨翼。更可怕的是，那些吞噬活尸的肉芽，此刻正在他周身形成青铜铠甲。
姜妍突然将莲花吊坠按进祭坛凹槽："苏子蘅，握住白泽角！"当少年触及神角的刹那，应龙骸骨轰然坍塌，露出地下奔涌的岩浆河。九尾虚影与白泽星光交织成网，托着三人跃向对岸。
"拦住他们！"秦俊的骨翼扇起毒雾。蜕皮活尸如潮水般从岩缝涌出，每个都保留着生前的面容——赫然是这些年失踪的考古队员。吴峰抡起燃烧瓶砸向尸群：“他妈的，这孙子把活人喂给了蛟蜕！”
白泽角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岩浆河中升起石桥，桥面刻满克制邪物的雷纹。苏子蘅每踏一步，桥面就剥落一层青苔，露出下方森森白骨——这些竟是历代镇守龙脉的术士遗骸。
"小心！"姜妍推开苏子蘅。秦俊的骨箭擦着少年耳畔飞过，钉入桥头的石碑。碑文在接触到邪气的瞬间扭曲变形，化作张牙舞爪的蝌蚪文。吴峰突然指着对岸惊呼：“那…那是什么？”
龙脉核心处，九尊青铜鼎环抱着水晶棺椁。棺中女子与姜妍有八分相似，额间莲纹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更令人震惊的是，棺椁上方悬浮着半枚青铜铃铛——与顺天道长留下的那枚正好配对。
"张家真正的秘密…"姜妍的吊坠自动飞向棺椁，"原来我才是钥匙。"她突然转身看向苏子蘅，眼中含着十二年前那个潭底女子的悲悯，“白泽择主，九尾承恩，该醒了。”
秦俊的骨翼轰然折断。蜕皮活尸集体跪伏在地，朝着水晶棺椁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苏子蘅感觉九尾之力正在经脉中沸腾，心口龙纹突然离体飞出，化作实体青龙盘踞在龙脉之上。
当青铜铃铛合二为一时，整条秦岭山脉响彻龙吟。顺天道长的残魂再次浮现，这次他的虚影完整清晰，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蒙骗他的秦家族谱。
"三百年前因，今日果。"老道长挥袖拂去水晶棺盖，"子蘅，该让白泽归位了。"棺中女子突然睁眼，九尾狐虚影与白泽星光同时没入苏子蘅体内。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颈鹿角刺破皮肤，与狐尾共同生长。
秦俊趁机扑向龙脉核心，却被突然改道的岩浆吞没。在最后的狞笑声中，他捏碎了怀中的蛟蜕内丹，黑色毒雾瞬间污染了半个星枢。
"快走！"吴峰拖着两人跃向升起的石台。当青龙七宿归位的星光笼罩龙脉时，苏子蘅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盗洞前，那个朝他微笑的九尾女子，分明有着姜妍的眉眼。